大男人的小浪漫 第4頁

回過神,她連忙沖去扶起桌子另一邊,和他搶事做,結果竟然遭他挑眉斜睨了—眼,桌子就這麼被他拉走、收起、搬到角落放置。

她對他那一眼印象深刻,有著淡淡的嘲弄,仿佛笑她明明力氣小,還不自量力地想跟他搶東西。那樣的眼神讓他顯得「人性化」一些,雖依舊不好親近,卻不再酷得讓人冷到發抖。

最後,攤子用木板圍起、圈好鐵鏈上了鎖,他替她們將兩個大保溫箱扛上平台推車,阮香妹笑咪咪地問著他這位「臨時工」——

「材料還有剩,要不要到我家?離這里很近的,走路十分鐘就到了,我煮宵夜請你。」就這樣,他出現在她和母親相依為命的老舊公寓里。

男性薄風衣隨意丟在沙發上,他左邊手肘果真纏著繃帶,八成也是干架時弄傷的。

少掉風衣遮掩,他里邊穿的是一件圓領T恤,印著一個被鐵鏈纏繞包圍、挺具藝術線條的骷髏頭,頸上垂著銀鏈,腰際別著一條有鑰匙墜飾的銀色皮夾鏈,高大身軀坐在桌巾印滿小花朵的餐桌前吃得渾然忘我,這一幕像是在寧靜平庸的靜物畫中,突然揮下極抽象的一筆,奇特的、有些格格不入,又似乎是耐人尋味的。

「小菱,肚子餓不餓?過來吃宵夜啊!」阮香妹瞄到女兒靜立不動的身影,忍不住出聲。

正努力奉行「吃飯皇帝大」為王道的陸克鵬,手中筷子突然頓了頓,明顯放慢進食速度,抬起頭,他隱晦的目光極自然地瞥了過去,淡淡鎖住少女苗條的秀影。

走道上溫暖的鵝黃色燈光烘托著她,讓那頭濕潤的學生短發如瓖著金粉般泛出亮澤。她發絲本來就柔軟無比,此時更容易教人聯想到洗發精廣告中必定出現的柔柔亮亮、閃閃動人的秀發。

不知道她留長發會是什麼模樣?發質仍可以這麼好、這麼柔順嗎?

陸克鵬沒察覺自己正眯起雙眼,目中的銳利似有若無地渲染開來,變得奇異而朦朧。

「我不餓。」袁靜菱搖搖頭,靜了三秒才走近,對母親說︰「很晚了,媽媽快去休息,廚房我來收拾就好。」慶幸是遇上周休二日,要不然今夜這麼一鬧,這時候都半夜三點了,她強撐著去上課肯定精神不濟。

阮香妹指指一旁的男人,笑著說︰「小陸說要幫我收拾啦!」

小……小陸?!什麼時候多出這個稱呼的?

她知道媽媽天生熱情又好客,話匣子一開就擋也擋不住,但趁著她洗澡的時候,已經跟人家「混」得這麼熟,會不會太夸張了點?

八成是自己的表情太過錯愕,錯愕得讓人發噱,袁靜菱不禁眨眨眼、再眨眨眼,覷到男人酷酷的嘴角不太紳士地往上勾扯。

他在笑她。

阮香妹顯然沒察覺到兩個年輕人之間的「暗流」,她活動著胳膊,看看陸克鵬面前即將見底的大碗公,再看看差不多被「秒殺」掉的整盤蝦餅,滿意又得意地點點頭。「那就交給你們啦!」

說完話,她往房間方向走了幾步,突然想到什麼似的,又回頭沖著女兒交代道︰「你明祈叔前陣子拿來的那瓶藥酒,媽收在電視矮櫃里,等一下拿出來幫小陸堆拿一下,他頸後有勒痕,手關節腫腫的,肩膀好像也怪怪的,嗯……ㄟ……不過你力氣可能不太夠,我看還是等我洗完澡出來再幫他推。」

「我來就好!」袁靜菱語氣略促,怕母親太過勞累。「我可以的,一定推得他哇哇叫!」

像是她說了多有趣的話,男人的唇弧捺得更深了。

十五分鐘後。

瓦斯爐上盛著湯底的大鍋直接擱在原處放涼,油炸鍋子已經洗干淨收進櫥子里,所有碗盤也都洗得清潔溜溜,物歸原處。

空氣里充斥著類似虎骨膏、鎮痛金絲膏的中藥氣味。

陸克鵬依然坐在小餐桌前,卻不太能維持嘴角原來的弧度。

沒想到全身秤不出幾斤肉的她,指力真不小。「嘶——」很沒有男子氣概地倒抽一口氣,他趕緊咬住牙關,沖到嘴邊的詛咒跟著吞進肚子里。

「打人時不覺得痛嗎?」那軟嗓仿佛隱著一聲輕哼。

陸克鵬挑眉,目光從幫他傷手上藥推拿的柔荑移向那張淡垂的臉容,不太確定她小腦袋瓜里在想些什麼。

眼前畫面是相當賞心悅目的。

少女有張瑩白瓜子臉,彎彎的溫順細眉,翹挺又秀氣得讓人忍不住想伸指輕捏的鼻尖,烏亮發絲貼吻著她的腮畔,輕斂的秀睫和微抿的軟唇形成另一抹風情,透露出潛藏在溫婉性情里的倔氣。

他喜歡她此時的模樣,像是對他動怒了。

他想,他有些病態,竟然喜歡她對他生氣。

袁靜菱不敢太用力踫他腫腫的指關節,只做了清潔消毒的動作,簡單地點點紅藥水。然後再用藥酒按著母親教過的方法,把他前臂和上臂的瘀青順著血液循環重重地、慢慢地往外推開來。

想不通為什麼他這麼愛逞凶斗狠,把打架當成家常便飯?他破皮的指關節和瘀傷是來面攤吃宵夜之前,和人干完架的「戰利品」吧?畢竟今晚在面攤的那場混亂,他是拿著釘扣腰帶猛鞭對方,沒見他掄拳揍人。

沒听見回應,她自然而然地揚起密睫,發現男人又古怪地打量起她。

「打人時當然會痛。」陸克鵬確定了,她臉紅了,鵝黃燈光中被烏絲圈圍的臉蛋有著迷人的酡紅,而他的心……很難不蠢動。唉……

「但是知道被打的對方比自己痛上好幾倍,心里就爆爽。」他說得慢條斯理,表情有點吊兒郎當。

聞言,袁靜菱抿唇不語,正要放開那只大手,卻突然被他反掌握住。

嚇了一跳,但她沒有急著抽回,只微沉小臉迎視他。

「生氣了?」他薄唇淡撇,似笑非笑的,眼神變得更專注。「你要想打我出氣,我不會還手。」

「我才沒有那麼暴力!」話沖口而出,說得急急的,嗓音還是細柔好听。

她突然怔了怔,意識到兩人的對話似乎「出軌」了,被他抓握的手熱麻到掀起層層刺疼感。

呼吸陡凜,她試著要掙開,他倒主動松手了。

「你不暴力?是這樣嗎?」陸克鵬笑笑問,也不等她有所反應,突然轉過身背對她,把身上印著鐵鏈骷髏頭的圓領衫整個月兌掉,大剌剌地袒胸露背。「看見了嗎?雖然是在背後,但我只要一活動臂膀,後肩胛骨就跟著痛,我猜差不多也烏青一大塊了吧?」

峻臉慢吞吞側了過來,也不曉得他語氣在得意些什麼,說︰「如果我沒記錯,那應該是你的杰作。」

那片倒三角形的男性果背,在靠近右肩的地方果然有瘀傷,是她今晚拿不銹鋼大托盤發狠亂揮,重擊他右後肩所留下的證據。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沒要打你……」心窩直竄出熱氣,烘得她整個人熱暈熱暈的。袁靜菱模糊想著,這個夏夜似乎比任何一個夜晚都要燥熱啊!

如果她沒恍神,應該會注意到他瞳底過分湛亮的光。

周遭靜了靜,公寓外夏蟬的夜鳴一陣陣、或遠或近的,不曾歇止。

「衣服月兌都月兌了,背上的瘀傷順便也推一推吧。」陸克鵬挺挺胸膛,把臉龐轉正,像是沒打算再追究下去。

「啊?呃……嗯。」

袁靜菱回過神,左胸悶悶漲漲的,空氣似乎只在鼻腔里虛轉一圈就呼出,根本沒能補足心肺所需的氧氣量。她咬咬牙,努力平復這種不尋常的狀況,重新在手掌里倒了點藥酒。

把藥酒搓溫,兩只軟綿綿的小手貼熨在他背部肌膚的同時,她仿佛听到男人的沉息,然後他突然出聲,語調像在跟她閑聊,極不經意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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