驀然間,樓下傳出驚天騷動,似好些人擠著想搶將上樓一般。他話陡止,見自個兒的貼身小廝踉蹌地奔上樓來,張聲急呼——
「公子爺!那些人……那些人咱擋不住!也不知從哪兒打听到您在這兒,他們全嚷著要搶玉家的‘佛公子’!趁現下他們狗咬狗打成一團,咱們……咱們……」瞪大眼,不太明白主子何時招來一位美姑娘相陪了?幸得這姑娘瞧起來縴細弱質,笑顏頗甜,自該沒啥威脅才是。
樓下的打斗聲此起彼落,更加迫近,陣陣叫囂傳將上來——
「玉澄佛是俺老子的,誰敢相搶!」
「他娘的刀疤熊!說你的便是你的嗎?要奪我的貨,還得問問咱‘蘇北十三路’的兄弟賣不賣這臉面」
「唉呀,玉澄佛是男非女,你們個個全是漢子,爭什麼爭?不教人笑話嗎?」
「涂二娘,那點子心思就別拿在大爺面前顯擺了!就算真教你騎上了玉家‘佛公子’,采陽補陰,你那張老臉也美不到哪邊去!」
「姑娘,您和公子爺趕緊找個地方躲躲吧!咱擋在樓梯口多少還能頂一會兒,玉家的人該是片刻便至,咱們能撐到那時就萬安了!」少年小廝糾緊眉頭,急得都要掉淚了,心知今日要是護不了主子,後果不堪設想。
女子噗哧笑出,盈盈立起身。「你這孩子真乖,姊姊疼你。」
隨即,金紅身影一掠,她人已閃至樓梯口,也沒見她如何用力,少年便被推到一旁。
「姑娘——」玉澄佛跟著起身,樓下針對他而來的騷亂沒教他皺擰眉峰,倒是在意起這陌生女子的一舉一動。
她側眸,對著他俏皮地皺皺巧鼻。「我討厭他們談論你。尤其是那位涂二娘,我討厭她。」
玉澄佛眉略挑,一時間難以反應,只道︰「樓下危險,姑娘莫走。」
「我不怕他們的。」她容如花綻,似乎他關懷的言語和神貌讓她相當歡愉。
忽地,她從懷中掏出一粒小球,往底下投擲。
轟隆——
巨聲驟起,蜿蜒而上的雕花木梯轉眼間被炸得粉碎,木屑四散飛擊,夾著硝石味的白煙彌漫視線。
「隨樂!」寬袖揮動,忍著咳,玉澄佛急喚著自個兒的小廝。
「公子爺,咳咳咳……咱在這兒,沒事,咳咳咳……咳、咳咳……」原來他看走眼,姑娘半點兒也不文弱,姑娘是響當當的狠角色。一片煙茫中,隨樂勉強睜開淚眼,覷著她顯手段,那兩只紅紗袖猛往斷梯底下撒暗器,打得下端的人哀哀叫、抱頭鼠竄。
「娘的!是‘浪萍水榭’的芙蓉針,花家那小賤蹄子也來了!花余紅!你還要不要臉,躲在上頭忽施暗算,算什麼英雄好漢」
一人以輕功竄上,哪知花余紅分寸拿捏得絲毫不差,猛地一記裙里腿,朝對方胸口狠踹,就听那人哀叫了聲,摔得好慘。
她沖著一團亂的下端嬌笑嚷道︰「我本就不是英雄,更非好漢,我是道道地地、著實難養的小女子!」
不怕死的人多得是,才摔下一個,接連兩人再次竄上,當中一個劍已揮至。
花余紅穩佔地勢之利,她反手拔出發間的細金釵,避長劍鋒芒,巧刺對方腕間,發狠劃下好長一道,而同樣一記裙里腿,則將另一名漢子踹落,了結敵人的手段當真干淨俐落。
「咳咳咳……花余紅,夠膽量就別、別走!」不知誰逞能喊著。
「哼!我偏要走,攔得住嗎你?」丟落一句,她迅速奔至忍咳的男子身旁,紅袖大方摟住他,揚眉笑道︰「咱們該走了,上我那兒喝茶吧。」
「不,等等!泵娘,听我說——」玉澄佛欲要拒絕,卻教她陡然親近的姿態嚇了一跳,柔軟女體緊貼過來,他人尚在發窘當中,身軀已凌空而起,被她施勁拖下圍欄。
「莫驚,我護著你,舍不得你摔著的。」她笑,摟著他騰凌在細雨里。
「姑娘!」玉澄佛面容微繃,急速的飛墜迫使他不得不拋開禮教,回抱了姑娘的小蠻腰。鼻中嗅到的盡是清香雅氣,他胸臆鼓脹,繃至生疼,隱約間,他听到隨樂張聲驚喚。
來不及了……
雨絲紛落,他周身泛涼,看來此禍避也難避,內心不由得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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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確實被護得好好的,從高樓墜下,淡青衫與她的金紅相貼,隨勢起伏,眨眼間便落在藕花深處里的竹筏上。
她手中長竿疾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劃離湖畔水淺的地帶,一入湖心,周遭蒼茫邈然,雨勢忽而轉劇,將兩人打得濕透。
她是女子,他是男子,以玉澄佛的想法,男子天生得擔起護衛女子之責,盡避她識武,幾刻鐘前尚不顧他意願地挾走他,可在他眼中,她畢竟是女兒家。
抹去額前不住滴落的雨珠,突地,一道陰影覆上她頭頂,花余紅揚起眉睫,見那張瘦削的男性臉容近在咫尺,薄而有型的唇正對住她掀動。
「雨勢變大了,你將就一下,別著涼。」他把外衫月兌下,罩著她頭頂心,聊勝于無地為她遮風避雨。
一泉不明究理的柔軟就這麼涌出心窩,那滋味著實詭異,似把她整個人浸入暖潮里,明明是冷風冷雨打在身上,她卻覺暖呼呼的,直想沖著他笑。
「莫怕,有人來接應咱們的。」
伴下長竿,她掏出特制的小竹哨噘唇一吹,那清厲哨音甫落,一艘兩層樓高的精致畫舫便遠遠出現在湖的那一端,朝他倆行來。
不多時,兩人已在畫舫上。
罷踏上畫舫,四名黃衫小婢迎將過來,全是明眸皓齒的十四、五歲小泵娘。
「這位是玉家公子,你們好生照看。」花余紅交代著。
「是。」四美婢皆張著精靈圓眸,絲毫不掩眸中好奇之色,拿著貴客瞧得津津有味。
玉澄佛淡淡勾唇,盡避被四雙大眼看得有幾分不自在,神情倒還寧定,直到他被帶到一處小房,擺在房中的浴桶已蓄好七、八分滿的熱水,四小婢不由分說竟將他團團圍住,八只小手默契十足地扒他衣衫、摘他玉冠,到得這時,再如何自持沉穩也得破功。
他披頭散發,上身已被剝得精光,好不容易才護住里褲。
「玉公子,您淋得濕透,再不趕緊浸浸熱水暖和身子,萬一得了風寒,那可不好。」
「您是主子的貴客,不讓咱們幾個服侍,主子要怪罪的。」
「咦?主子說,要帶‘佛公子’回來,怎麼現下變成‘玉公子’了?公子,咱們該稱您‘玉公子’還是‘佛公子’啊?」
「誰管這個呀!鮑子,您別理會她,還是把褲子月兌了吧!」
月兌、月兌褲子玉澄佛苦笑,退至牆角,強自鎮定地道︰「謝謝四位好意,我自個兒來,不必麻煩。」
再僵持下去水都要變冷了,四小婢沒繼續堅持,見他面頰赭紅,雙手有意無意地擋在腰下,不禁相視笑開。
「公子沐浴不習慣旁人伺候,咱們四個只好退出房外,您若是需要些什麼,張聲喚一下便可,千萬別客氣。」
「謝謝……」吁出口氣,待得四個小丫頭離開,玉澄佛才敢月兌去里褲,跨進大浴桶中。
熱水漫至胸口,瞬間驅走膚上薄寒,他捧水沖了沖臉,十指扒過青絲,將濕發盡數攏在身後。
不好!
他浸泡了會兒,雙目陡地圓瞠,忽然記起適才月兌下的濕衣、濕褲,全教小婢們收拾去了,此時房中除那條濕透的里褲外,就只剩一塊擦澡的方巾,他待會兒真要喚小泵娘送衣褲進來嗎?何況這畫舫中也不知有無男性衣物?不會要他赤身露體,抑或著女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