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公子 第4頁

「公子,主子所說的‘玫瑰凍’,是咱們‘浪萍水榭’掌廚的田大娘才有本事做出的茶點,外頭吃不到的,有機會您定要試試。嘻嘻,我也喜歡公子的玫瑰凍唇兒。」

「我喜歡公子的耳朵,耳垂厚厚、圓圓的,揉起來肯定好軟,像揉小湯圓兒。」

「我喜歡公子扮憂郁,您說話時好看,不說話也好看,眼楮細細長長的,瞧不見底兒,像是高手中的高高手。」

「我喜歡公子的朱砂痣。公子,您那顆小紅痣是天生的,還是後來才點上的?跟女子的守宮砂一般模樣嗎?要是您哪天教咱們家主子吃嘍,小紅痣是否就不見蹤影了?」

「咳咳咳……」原本順喉而下的茶湯突然倒嗆出來,玉澄佛忍不住一陣劇咳。這……這要他如何答話?

他一咳,一主四婢隨即動作,絞帕子、端小盂、備妥另一杯香茶、替他拍背撫胸,眾花拱著獨草,團團將他圍在中間。

「好些了嗎?」柔音低問,溫息似有若無地掃過他燙得都快冒煙的面頰。

他終于止住喉間騷亂,抬睫,才知自個兒幾乎落在姑娘家懷里。

花余紅跪坐在他身側,一袖揉他胸膛,另一袖順拍他的背,離得太近的麗顏有關懷之色,柔媚的瞳底倒映他的輪廓。

臉紅再臉紅,心悸再心悸,他從未應付過這般場面。

以往接觸過的女子,沒誰似她這般,言語舉止全超月兌禮教,連教養出來的婢子們亦跟別家的不一樣,模樣盡避無邪,卻語不驚人,死不休。

「我沒事,多謝……」他忙挺腰坐直,稍稍拉開兩人間的距離。

花余紅這時已接過婢女絞好遞來的帕子,大方貼上他的臉,細心拭淨。

避也難避,這「美人恩」還由不得他不消受。

花余紅從另一小婢手中接過香茶,輕抵在他唇下,然後頭也沒抬地對四個小丫頭發話。「還杵在這兒看戲嗎?你們下去,別來跟我搶人。」

四小丫頭嘻嘻笑個沒完,眉眼間盡是戲謔,你手肘頂頂我、我香肩蹭蹭你的,似是早明白主子的心意。「咱們退下了,主子您慢用。」一語雙關,四小婢笑意不絕地福了福身,這才魚貫而出,走下雕花木梯。

「喝些茶吧,順順喉會舒服一點。」

畫舫樓上僅余二人了,花余紅捧高茶杯,柔軟嗓音宛若要誘惑男子啟唇,好讓她喂飲。

玉澄佛沒允她這等親匿舉動,他接過那只瓷杯,低聲言謝,然後眼觀鼻、鼻觀心、徐徐啜完茶湯。

泵娘的兩道眸光灼熱得很,他寧定方寸沒去理會,卻听她幽然一嘆。

「你連喝茶都能這般好看,怎麼辦?唉唉唉,若不提這張清俊臉,光是這副修長身軀也夠迷人,四肢精瘦,寬肩、扁腰、窄臀,要是能再養胖幾分,那就恰到好處了。」

「你……姑娘……」他亦幽嘆,總算努力穩住的心緒又受她言語撩弄,苦笑中帶著無可奈何的神氣。「我不好看。」至少沒她以為的那般好看。

花余紅沒再駁他的話,只慵懶勾唇,慵懶地微曲雙腿,跟著身軀側轉半圈,趁他不及會意過來之前,極盡慵懶之能事地倒到他懷里,拿他盤坐的大腿當枕頭,斜臥得好舒服。

「余紅姑娘,你……別這樣。」他身軀僵直,正欲推開她,紅紗雙袖隨即纏將上來,扯住他腰帶。

「我沒怎麼樣啊!」她無辜道,嗅著屬于他的氣味。說也有趣,此時他身上的衣褲皆是新物,短短幾刻鐘便盡染了他獨有的清爽味道,薄薄淡淡,教她聯想到雨後初荷似有若無的暗香。

不待他多說,她指尖靜靜模索,憑借記憶停在他腰側,又道︰「你這兒系著一塊澄玉,連沐浴時也未解下,想必珍貴得很。它被雕成什麼模樣?適才你穿衣,我沒來得及瞧清,能再借我瞧瞧嗎?」

玉澄佛都數不清溫潮來襲幾回了,與這女子在一塊兒,他體熱總高居不下。原來,她那時已覷到他的腰間玉,就不知……是否還往底下看了個透?

一袖壓住她隔衣模索的柔荑,輕撥,他努力持平嗓音道︰「那塊玉我自小便系在腰上,是貼身之物,不習慣取下。」

「呵,那好,待你下回沐浴淨身,我再乘機瞧個仔細。」

聞言,他胸中一窒,再次教她大膽的言語攪擾心思。

花余紅繼而又說︰「你有貼身之物,我也有。」她輕扯領口,毫不在意春光微露,從里邊拉出一圈紅絲線,紅線掛在粉頸上,底下亦系著晶透的澄玉,雕作一枝並蒂蓮。

「這是我及笄那年,大姊送我的,都貼著我七、八年了。大姊說,可以拿來當作定情之物。」

她長發披散他半身,青烏圈圍的臉容無絲毫扭捏的神色,霸佔他大腿的姿態依舊慵懶柔膩,似是下一瞬便能合眼睡去。

緩緩,她菱唇又啟。「給你。」

玉澄佛瞳心略湛,尚不及反應,那枝並蒂蓮已落在他掌中。

澄玉入手溫潤,屬于她的體熱未及散去,紅線輕纏他的指,他鼻息不禁濃亂。

「余紅姑娘……這東西不該給我,你還是取回去吧。」

她輕笑。「我曉得啦,你們玉家專做這一門營生,不只姓‘玉’,還把持了江南六成以上的玉市,近些年更把生意做往海外去,我這一小塊玉根本入不了公子的眼,教公子嫌棄了。」

「不是的。這玉極好,質地絕佳、雕工細致,是難得的珍品。姑娘別誤會,我絕無嫌棄之意,我——」

「你不嫌棄,那很好啊!」花余紅截斷他的話,柳眉彎彎,長睫飛翹,瞧得出心情頗好。她柔聲又說︰「東西送了你,便是你的,隨公子任意處置。倘若公子不愛,丟掉便是,無妨的。」

進退維谷啊!哪能真把贈玉投棄江中?

「這既是花家大姊贈你之物,意義自是不同,我暫且幫你保管,往後余紅姑娘若要討回,盡避問我便是。」看來只得作此安排了。

他垂目,與那雙麗眸輕接。

她眨眨眼、再眨了眨,未出聲,眸已先語。跟著,他听到她幽柔笑嘆,揉著極淡的莫可奈何。

「他們都說,玉家‘佛公子’模過的女子不知凡幾,瞧過的女體多如過江之鯽,本以為你生性開闊、容易親近,男女之防守得沒那麼嚴實,原來並非如此。唉,才短短幾個時辰,你已臉紅好幾回。你不是模過也瞧過許多女子嗎?怎動不動便臊得慌,害我也要跟著臉紅了。」

他實在听不出她話中是否帶著調侃之味,總之俊頰又被惹得辣燙,幸得膚色偏深,麥膚多少掩去紅澤。

「我……我沒瞧她們的……身體,更沒模她們。」

「咦?可那些讓你治好病的女子,個個都這麼說呀!她們說,只要讓你仔細瞧過,讓你雙掌好好模過、撫過,病謗自然斷絕。」

「我沒有,不是這樣……」薄唇抿了抿,他深吸口氣,徐吐。

見他神情困擾,似不知該如何解釋,花余紅心中不由得一悸,有什麼念想從腦子里疾閃而過。

那感覺相當怪異亦著實有趣,說不出究竟為何,僅憑他一句否認,且語氣低微、力道虛弱,她便信了他的話。

他說沒有,就是沒有。她信。

沉吟了會兒,她輕唔一聲,啟唇道︰「你私下替人治病,原是不管男女老幼的,對吧?可卻有幾位年輕女子在經你診治痊愈後,上玉家嚷著要你負責,事情越鬧越大,搞得人盡皆知,進而才在江湖上流傳開來。」

不僅僅是流傳開來如此簡單,謠言總有無數個聲音,愈傳愈夸大,偏離事實,更在當中加油添醋,甚至將他神人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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