銷魂 第26頁

此次人中原,她剛開始的想法很單純,僅想暗中打探,近來江湖上是否有什麼下尋常的動靜。

哪里料及,她人剛踏人中原,便听聞南陽和兩湖的江湖人士彼此間起了糾紛,原是簡單的兩個門派之間的事,後來相請盟主惠炎陽作公斷,不知怎地,風波竟越鬧越大,南陽的門派連成一氣,兩湖的各幫也不甘示弱,結果演變成現下兩地域的人馬相互對峙。

後來,听幾個上客棧打尖兒的江湖人士提及,南陽有意拉攏皖浙一帶的門派,而兩湖則打算往東北地方尋求盟友,總之誰也不讓誰,說不準就約個日期和地點,各帶自個兒的人馬好好大打一場,殺個你死我活、昏天黑地的。

當真這麼鬧下去,要出大事的!

白霜月心里自然著急,不為那些不相干的江湖人士,而是怕這場禍事往下延燒,與「白家寨」一向有所交往的幾個武林世家和幫派,遲早要被拖下水。

基于道義,是該提點一番,可又怕這內幕張揚出來,會害了傅長霄。

她躊躇再三,欲要想出兩全其美之法,後來竟察覺到似乎有人一直跟蹤著她,並在暗處監視。

對方絕對是追蹤的高手,她幾次三番都擺月兌不掉,猜想她大概離開西塞高原時,對方便已盯上了,而最有可能派人盯梢的,除了傅長霄,不會再有誰了。

她啊,向來是旁人越要勉強她,她越是不從,越要掌握她的行蹤,她越是費盡心思,想方設法跑給對方追。

直到試過第七回,用過七種方式,她才得以甩開對方。

她策馬直奔湘陰。

湘陰「刀家五虎門」在江湖上有些地位,名聲亦正,刀老門主夫婦許多年前曾在「白家寨」住餅一段時候,與白家結緣甚深。

她思量著,最好將天梟與惠炎陽之間的事說出,而「刀家五虎門」足堪信任,定能商量出一個結果。

她不想亂事擴大,亦不願傅長霄出事,其中女兒家的心思再明白不過。

她不再自欺欺人,藏在心里的那個誰,有一雙奇詭的眼,便如他所嘆息的——究竟走誰迷了誰的魂?她也好生疑惑。

也許啊也許,當她自信滿滿、傲然不屈地以為,自己有足夠的力量抵抗他的迷魂之術時,她只是不知,其實早在第一次望進那片琉璃海,她就已深陷其中,且從未離開過了。

無奈的是,她不想亂事擴大,偏偏有人因她擺月兌了跟蹤,導致好幾日無法掌握她去向而大發雷霆。至于「刀家五虎門」是「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千不該、萬不該地收留了她,才會引來天梟襲擊。

你以為能逃到哪里去?

熟悉的男聲透著詭譎的冷淡,敲擊著她的耳鼓,那樣的語調她其實了然于心,意味著那嗓音的主人正滿腔怒火,恨不得把人撕吞入月復。

男人輕身功夫高絕,即便適才才與「刀家五虎門」的眾好手狠斗過,如今臂彎里挾著一名姑娘,仍氣勁深長,疾行如風。

白霜月只覺摟住她腰身的那只臂膀硬如剛鐵,像試圖把她整個人壓進他血肉里般。風好狂,呼呼掠耳而過,她勉強抬臉要看清他的表情,眸光微瞄,不禁暗暗輕抽了口涼氣。

他輪廓深峻的側臉繃得好緊,雙唇抿成直線。

她一時間看不清他的眼,胸口怦怦亂跳,正是因為看不清,更教她忐忑不安。

她不是一向大膽,不怕他嗎?胡亂想著,她內心苦笑,最後還把臉埋進他頸窩,干脆來個「眼不見不驚」。

應是為了擺月兌刀家的追兵,他往湘陰城外的深林中疾馳,約莫半個時辰,林中系著一匹高大駿馬,白霜月被不由分說地拋上馬背,男人隨即翻身上來坐在她背後,兩臂分別穿過她的腰側,控制韁繩。

「傅長霄,我——」臉容略偏,欲說些什麼。

他不給她說話的機會,「駕」了聲、輕踢馬月復,駿馬嘶鳴幾聲,即刻往林中的另一方向奔去。

白霜月咬咬唇,有些兒難受。

忽而明白了,她並非害怕他的怒火,而是怕他誤解,不听她解釋。

***獨家制作***bbs.***

正自懷疑他最後會帶她到何處,原以為會是極偏僻的地方,可能是某處地窖,又或者是暗鑿在深山的洞穴,但她千思萬想,也料不到他們竟是入了城。

這座城不大,離湘陰大城應是不遠,小城里亦頗為熱鬧,店家林立,攤頭不少,他一進城便戴上黑紗帷帽,掩住那雙異瞳。

策馬由大街轉進巷子里,在當中旋繞片刻後,傅長霄將馬停在某戶人家後院。

「這里是什麼地方?」白霜月忍不住問,依舊得不到答復,男人臭著臉,打算鐵著心不同她交談似的。

他率先下馬,把韁繩隨意系在後院門旁,伸臂將她抱下。

「我自己會走,你、你放我下來。」

不容抗拒,她已被他打橫抱進院子里,跨入一處月形門,夾帶火氣的步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走在回廊上。

白霜月也惱起他不理不睬的態度了,小臉一偏,學他扮冷淡。眸光瞧向周遭環境,這處所在靜靜座落在小巷底,外表毫不起眼,沒想到里邊卻別有洞天,與大戶人家的宅子相較,竟也不遑多讓。

只是宅子里好安靜,若非四周整理得如此有條有理,還以為無人居住。更覺古怪的是,所有經過的回廊上全系著紅艷艷的喜緞,回廊有多長,喜緞便有多長,綿延無盡似的,且每隔幾步距離,便能見著一盞大紅燈籠,燈籠上大大咧咧地貼著雙喜字,下頭綴著金黃的流蘇。

白霜月心中無不訝然,猜想這戶人家八成剛辦過喜事,又或者即將有喜,要不然不會擺出如此陣仗。

數不清轉過幾個彎後,她被抱進大宅中另闢的一方院落,精致院落里同樣裝飾得喜氣洋洋,連門窗上都貼著「喜」字,尚有好幾幅「鴛鴦戲水」、「比翼雙飛」的剪紙圖。

她莫名其妙,向來聰敏的腦袋瓜變得不太中用,直到傅長霄一腳踢開房門,跨入,走進內房,來到床榻邊,她茫然的思緒在瞧見攤放在鴛鴦榻上的那套嫁衣後,更是如墜五里迷霧,弄不懂究竟出了什麼事。

「你……你……」她被放下來,傻愣愣地坐在榻邊,以為自己誤認了,她迷蒙眸子眨了眨,那件大紅嫁衣仍在。

「這是……我的……是阿娘留給我的嫁衣……我記得,我把它收在寨子里了,收得好好的,怎會在這兒?你、你、你……」

「你」了許久卻說不出話來,事實上,她不曉得要說些什麼,腦子發脹,面染紅暈,跟先前毒發的情狀簡直一模一樣。

暗長霄深深地凝視她,目中猶然冒火,終于很不情願地打破沉默道︰「把它換上。」

「啊?」她仿佛听不懂他的話。

「換上你的嫁衣。」凜峻的薄唇又掀,語氣不容質疑。

但,她就是好迷惑啊!「換上它……要干什麼?」她怔怔問,臉容略偏。

「換上它,你我即刻拜堂成親。」成親明明是喜事,可此時由他口中吐出,怎麼听都像是山大王要搶娶人家民女似的。

白霜月真懵了,瞠眸張口,一瞬也不瞬地瞪著他鐵青的峻顏。

被看得火氣又冒三丈,傅長霄十指握得格格亂響,嗓音扁扁地從牙縫里擠出。「你不嫁我還能嫁誰?‘刀家五虎門’的刀義天嗎?即便你和他當年定下了女圭女圭親,真以為我會允你出嫁嗎?」

聞言,她陡地抓回神智,小臉一陣紅、一陣白,訥訥地問︰「你知道義天大哥和我的婚約?」

上一章 返回目录 回到顶部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