優的是,走到哪兒都吃香,只要她甜甜笑幾下,大家都愛來親近,對她不設防,教她能輕易地融入任何一個團體。
但,問題就出現了,福禍相依哪,太好的人緣常常也替她招來太旺的桃花,其中還不乏那款「打死不走」、「死賴活賴」,把「烈女怕纏郎」奉為最高指導原則的貨色。
後來鬧得她只好努力實行「分級制度」
她對孩子好、對老人好、對親朋好友好、對貓好、對狗也好,就是對第一次見面就朝她亂放電的男人很不好。
而身旁這位「花香滿山峰」的大個兒很有意思的,不僅沒放電,像是連看也懶得多看她一眼,中規中矩得很,同她走在一塊兒,她可以感覺到他刻意拉出距離,不願靠她太近似的。
噢!他是有點小小傷害到她美女的尊嚴了。
人性很奇怪,當對方的反應超月兌預期,倒讓她在意起來了。
心里對著自己扮鬼臉,她再接再厲地重開話題。「你看起來挺喜歡小朋友的。」
他迅速瞥了她一眼,漫不經心地淡應︰「是嗎?」
她頷首,笑容不減。
「你蹲在安德魯面前哄他的樣子很有趣,像在安撫受到驚嚇的小動物。」她全瞧見了,只是那孩子原就嚇壞了,他又長得魁梧有力,再加上語言不通,他忽然像座小山般蹲在孩子面前,哪能不嚇人?
範馥峰臉一陣灼辣,猜想自己哄那孩子的模樣肯定很蠢。
「那小家伙喜歡妳。」語氣依然淡渺渺。
余文麗得意地笑出聲,半開玩笑道︰「我有練過,不是誰都能辦得到。」笑臉迎人耍親切原就是空服員基本手則第一條啊!
其實那孩子也喜歡他的。
雖然相處僅短短半個小時左右,但安德魯看他的方式從一開始的驚懼迅速轉成信任,孩子的反應向來直接,沒有模糊地帶。
他的五官盡避粗獷樸實,濃眉下的兩道眼神卻深邃正派。
胸膛結實、兩肩寬厚,不是那種在健身房中以精心比例鍛練出來的完美體型,而是散發著自然的陽剛氣味。他曬成古銅的膚色和剛毅的臉型給人某種說不上來的好感,溫暖如陽,像是一個值得全然信賴的好朋友,可以交往一輩子,若錯過他,會後悔一生。
咦?後悔一生?是不是想得太嚴重啦?
菱唇抿不住又噗笑了聲,引來男人古怪一瞥,她連忙正正神色。
「你知道嗎——」
「我不知道。」
「噗——」
余文麗不由得停下腳步,轉過身軀直接面對他,略夸張地笑嘆︰「範先生,那句『你知道嗎』是發語詞,表示我底下有話想問,你可以直接略過不理,因為重點在後面。如果非出聲不可,你可以反問︰『什麼?』或者是『我應該知道什麼?』,這樣我才能順利把話往下講。」
他當然知曉,只是覺得兩人萍水相逢,似乎不該再多聊些什麼。
定住步伐,他一手插在牛仔褲口袋里,下意識地朝捷運站的方向回望。
「好吧,我應該知道什麼?」他牽唇微笑,仍是選擇讓話題繼續下去,下顎淡揚,有意無意地閃避那雙亮晶晶的眼眸。她的眸光讓他聯想到高掛在緬因森林夏日夜空的星子,爍亮神秘,教人心悸。
兩人直接相對,余文麗不禁再次驚嘆他巨人般的身高。
以她173公分的修長模特兒身材,底下再蹬著約莫兩公分高的小矮跟涼鞋,也夠有看頭了吧?
沒想到她拚命打直背脊、玉腿站得直挺挺,頭頂竟然只勉強構到他嘴巴的高度,硬是矮了他一截。
算他狠。
唔……可是……可是她很喜歡比人家「矮一截」的感覺耶!呵呵,這樣要小鳥依人也比較好依過去,頭靠在他肩膀上嘟嘟好說。
啊啦啦啦~~她又想太多嘍!
雙頰融融,她掩飾性地拍了拍,深吸口氣笑道︰「我是想說,通常喜歡小孩的人也一定會喜歡小動物,這樣的人,絕大部分都是心地善良的好人。範先生,你喜歡小動物吧?」
範馥峰終是忍俊不禁地笑了,笑音低沉悅耳,耐人尋味。
「還不算討厭。」
微偏著瓜子臉,余文麗定定仰望著眼前的男人,神情柔軟,一會兒才嚅出聲音。「……那、那很好。」
心在浮動,如泊在岸邊的一艘艘小船,潮來潮往,隨潮起伏。
好奇怪的感覺,她首次體會,有些不著邊際,卻又真實地存在內心。
她想,她喜歡上他的笑了。平淡溫暖,還有一點點兒的靦腆壓抑,成熟的男性臉龐露出孩子氣的神態,這男人的笑真不賴。
真不賴哪……
第二章
思緒紛亂,在漫天飛舞中不意間勾揚起興味,隱隱刺激了埋在內心深處的某樣東西。
于是,渾身的毛細孔在瞬間張散,的藕臂與細膩頸項竄過麻感,穿透脊椎,如電流般微刺微疼,她耳中甚至捕捉到那聲響,「啪啪啪」,細微卻興奮。
「冷嗎?」身旁的男人低問。
余文麗瑟瑟輕顫,不是因為冷,是胸口躁動得厲害。
「不會。」如是回答,她雙手卻環抱,緩緩摩挲著自個兒的果臂。
範馥峰無語,高大身軀狀若無意地往旁淡然一移,擋在風頭的地方。
她再次揚睫瞧他,這一次,耳畔那「啪啪啪」的電流聲更清晰了。
她顫栗著,呼吸有些不順暢。
又于是,她突然明白,自己必須對他做些什麼。
試探地、主動地、值得鼓起勇氣地跨出去,而非萍水相逢後又緣隨柳絮,由著在風中顛擺。
「這附近有一家義式料理,海鮮局飯和青醬做得很贊,晚餐一起吃?」仿彿邀請的是一位認識許久的老友,她語氣靜謐謐,眉眼間的柔軟與漸沉的暮色融作一起,幽幽漫霞。
男人背光的臉龐有幾許隱晦,那神色即閃即過,快得幾難分辨。
「我請客。機會難得呢!」她眨眨眼,飛揚的眉兒淘氣俏麗。
範馥峰咧嘴一笑。「你剛才已經請我吃了一支霜淇淋了。」
到現在他還弄不明白是怎麼從她手中接過那支霜淇淋塔的,總之回過神後,東西已經出現在他掌里。
「我今天請客請上癮了,就不知這位先生願不願意賞光,讓我略盡地頭蛇之誼?」他沉靜如深海的眼太撩人,她還不想放他走啊!
說不訝然那是謊話,被美女如此溫言笑語地力邀,他受寵若驚。
仍是不太敢直視那雙美得過分的大眸,怕一下子把什麼弄亂了。他受過的教訓還不深刻嗎?不學乖,到頭來傷得更重,能去怪誰?
「謝謝你。」深深吐納,他終是迎向她,低沉嗓音在夏風中浮漾。「我還有約,該走了。」
軟軟的釘子踫了過來,余文麗微微怔然,竟莫名地有些想笑。
好吧好吧,是她太高估自個兒的魅力了,以為丟出幾朵嬌笑、溫言軟語一番,便能無往而不利,這回算踢到鐵板了。
暗自嘆息,她麗顏仍浸潤在汪汪淺笑中,巧肩聳了聳,一派輕松無謂的模樣,腦子里已轉得飛急。
「唔……那、那你跟人家約在哪里?我有車,可以載你過去。」真是史無前例,以往是圍在身旁一拖拉庫的「狂蜂浪蝶」前僕後擁地搶著當她的護花使者,現在風水輪流轉,她也厚起臉皮硬搶著當人家的護「草」使者了。
「太麻煩了,搭捷運很方便。謝謝。」他笑笑地回絕,即便心中訝然指數再攀一級,那張古銅色臉龐卻掩飾得極好,仍舊溫和——帶著淡淡距離感的溫和表相。
余文麗當頭挨了一棒,咬住幾要沖口而出的挫敗申吟,再接再厲地道︰「反正順路啊!我也要回台北市區,不麻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