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幕?奇異的,他似乎猜到她想透露什麼了,卻仍不動聲色,壓抑著左胸過于鼓噪的律動。
「這個內幕哪……」
美女十指迭成塔狀,輕抵在紅唇上,偷瞄著立在門邊的男人,略嫌夸張地嘆口氣。
「是關于寶琳許久前的一段感情啦!唉唉,我告訴你,她愛那男人愛得可深了,簡直掏心掏肺、犧牲奉獻、愛到卡慘死、愛到深處無怨尤……」
我知道、我知道,寶琳那天在RainbowHeart跟我說啦,呵呵,她說你跟她表態了,你喜歡她,喜歡得不得了,越喜歡佔有欲就越強,很好、很好,算你覺悟得早,明白寶琳是多好的女人……
Shit!一只狐狸精知道那麼多干什麼?
既然曉得他佔有欲強,不乖乖閃到牆角涼快去,還三不五時就來巴著他的女人不放,都不覺得羞恥嗎?
不過,她心里倒是挺猶豫的,不曉得該不該和你大大方方談戀愛耶!因為呀,她覺得現在這樣挺不錯的,彼此保持一點點距離,有點親密又不會太親密,可以讓兩人有喘息的空間,然後ㄋㄟ……以後如果分手,也不會太受傷……
Shit!分手?想詛咒他嗎?用不著提分手,他現在就已經很受傷了。
還有呀,你不要把她逼得太緊啦,她想愛你,自然就愛你,不想愛你,你強索也沒用滴……女人發出近似幸災樂禍的嘆息,你最好想象自己是一顆耐力超強、渾身是勁的金X電池,作長期抗戰吧!
唉唉唉,你要體諒,她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曾經愛得那麼轟轟烈烈、淒淒慘慘,要她再全心全意投入另一段感情,是不容易啦,我看,你就自己撐著點吧……
他咬牙想著,「狐狸精」其實是假藉「報恩」、「回饋」之名,專程來打擊他的自信心的吧!
丟開被使用過度、微微發熱的遙控器,關震倫頎長身軀將沙發佔去一大半,他頭往後仰,頸部靠在沙發椅背上,眼楮適才被電視中上百個無聊頻道連續荼毒,覺得有些酸澀,合起休息時,又感到四面八方涌來一種莫名的空寂。
四周好靜。
不僅是因這偌大的公寓只有他一人,舊歷年春節的台北安靜得像一個處子,南北東西因工作、因學業等等因素在這里匯聚的人,趁著年假又回到他們的南北東西去了,被留下來的,或者屬他最孤獨。
意識到腦中的思緒像在寫現代詩似的,性格俊唇忽然勾勃嘲弄的弧度。
緩緩,他睜開雙眼,直視嵌設在天花板上的鹵素燈,身體松癱在沙發上,考慮著要不要出門去租幾支片子回來看。
靜待了將近半個小時,他終于挪動身體,卻是探長手臂勾來茶幾上的無線電話,機械式地按下一組熟得爛透的號碼,他將電話擱在肩膀上,听見里頭傳出的鈴聲,響到第三聲時,他眉頭微擰,忽然將電話掛斷了。
他在干什麼?
身體一旦有所病痛,意志果然就變得軟弱,以往這個時候,不也都是獨自一個度過……他模糊想著,嘲弄的笑不禁加深,喉嚨又涌起一陣麻癢,他咳了咳,一手撫著隱隱作痛的胸肺。
鈴鈴鈴--鈴鈴鈴--
尚被他握在掌心里的無線電話驀然大響,他一震,瞄了眼來電顯示,才按下接听鍵。
「喂。」他刻意壓抑住語氣。
「是我,寶琳。」
他微微牽唇,「我知道。」
「我手機上面有顯示來電號碼,你剛才打手機找我?」
「嗯……」他閉上眼,這一次沒有緊迫他呼吸的空寂,听著她柔軟的、輕清的語調,他身體緩緩橫倒,頭枕著沙發的扶手,心口發熱。
「你找我干什麼?」
五秒鐘過去,男人胸口靜靜起伏,沒有響應。
「震倫?」電話那一端的舒寶琳出聲喚著,「怎麼不說話?」
說話?要他說什麼?關震倫眼皮輕掀,覺得腦袋有點重,他可不可以听她說話就好,像催眠曲,他喜歡听……
此時,電話那端多了一個陌生的聲音,似乎有誰在問她什麼,他听見她揚聲回答︰「我在跟朋友說話,媽,你們先吃,不用等我。」
這一次,那陌生聲音清楚許多,應已來到她身旁,「是黎晶嗎?來來來,讓我跟她說說話,她上次教我的那個臉部保養真的很有用說,皺紋真的變淡了耶,呵呵,來啦,讓媽跟她聊聊。」
「不是啦,媽……不是黎晶,你先出去吃飯啦!」
「那是誰?男的還是女的?」
「唉唉,就是……就是一個朋友啦!」
「好好好,別推、別推,我出去就是,妳也快給我出來,別想整晚躲在房里,人家那個楊先生有什麼不好?上次見過妳,他就一直跟妳嬸婆打听妳的事,今天還特別過來拜訪,媽留他圍爐吃火鍋,也是想讓你們兩個有機會多聊聊,妳都幾歲了,不積極一點怎麼可以?難道當一輩子老姑婆……」
「媽--」
「還是……妳一直惦著那個朱鴻展?寶琳啊,那個沒良心的臭男人,妳還不肯把他忘了嗎?」
「我沒有。」
「沒有最好。」
「媽--」
「叫天也沒用,我再給妳十分鐘,別讓人家楊先生在外面等妳。十分鐘一過,我還要來敲妳的門。」
苞著,他听見門合起的聲響。
唉唉唉,頭好疼。舒寶琳手扶著秀額,無奈地嘆氣,猛然記起尚未結束的通話,忙將手機湊到耳邊,「震倫?喂--喂--」對方不知何時已將電話掛掉了。
她咬咬唇,同樣號碼再次撥打過去,響了十聲左右才被接起,但電話那端靜謐謐的,只隱約捕捉到粗沉的呼吸。
「喂?震倫,是、是你嗎?」她試探地問,「震倫?喂?呃……不好意思,我打錯電話。」
正要掛掉重打,男人終于出聲︰「是我。」
舒寶琳吁出了口氣,略帶責備地問︰「你怎麼了?干嘛不說話?」
男人仍舊無語,看不見舒寶琳眉心微攏,咬著唇,有些不知所措的模樣。
「你不是有話跟我說嗎?你……你先打我手機的。」
男人作了個深呼吸,平靜地說︰「我打錯了。我要撥給另一個朋友,結果記錯號碼了。」
「嗄?」她瞪大眼楮,梳妝台上的鏡子反映出自己的模樣,兩頰缺氧般變得紅通通,因為是他,光藉由話筒听著他的嗓音,已惹得她血液循環加快速度,像在飄雲霄飛車。
「對了,順便跟妳說聲新年快樂。我要掛電話了。」
「等一下!」舒寶琳緊張地喊。
「怎麼了?」
「你你你……你感冒好點沒有?」
彷佛要回應她的問話,關震倫克制不住,又沉沉地咳了起來。
他似乎把話筒掩住了,咳聲忽然不見,片刻才听他略帶嘶啞地說︰「好很多了。」
簡直睜眼說瞎話,她會信才怪!「你到底有沒有按時吃藥?」
男人又是一陣沉默。
「關震倫,別告訴我,你根本沒去看病。」舒寶琳的心都揪在一塊了。
這陣子,兩人幾乎沒什麼見面機會,過年前幾天,她結束工作下機,終于在空橋上遇到他,但她早早就請好年休,買好返家的車票,再加上他當時是工作時間,兩個人仍舊沒辦法說上幾句。
那時,他聲音就不對勁了,鼻音好重,眉心瞧得出疲憊。
她問他是不是感冒了,他笑說之前維修機器時淋了一點雨,後來開車回家時,為了不讓擋風玻璃起霧,在車內吹冷氣,回到家後又沒馬上洗熱水澡,八成是這樣才感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