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這些干嘛?我哪個時候問你了?」舒寶琳忍住臊意,看也不看他一眼,徑自取出專用鑰匙打開免稅商品車,先行布置起來。
等會兒,後面機艙狀況更為穩定,這趙飛行被指定負責販賣免稅品的幾名同事們自然會過來接手。
必震倫濃眉挑了挑,修長身軀一側,巧妙地將她困在自己和免稅車中間。
「昨晚在電話里,妳不是說,沒想到我這麼輕易就被民航局的人拗來出差,還挺像旅行社的領隊兼導游。」他神態平常地微笑,心里可樂得很,因為察覺到這個放置免稅商品車的角落真正好。
後面的布幔拉起,阻隔了商務艙和經濟艙里的眾多耳目,前頭雖無布幔遮掩,但頭等艙的座位全背對著他們,只要旅客們乖乖坐在位上,專心听音樂、玩電動、看報、看雜志、看液晶屏幕上的節目別回頭,基本上不會有誰注意到他們,就算有人回頭,也只看得到他的背影。
有意無意地挪近身軀,他聲音略沉︰「我想了想,最主要是因為報酬多,他們答應明年年薪多加兩成,嗯……多了兩成,那也將近台幣六十萬。」
「賺這麼多錢干什麼?」舒寶琳瞅了他一眼。唉唉,該將他趕回座位去才是,別賴在這里擾亂她的心思,可理智歸理智,屬于感性的部分一旦抬頭,怎麼也控制不住。
這些天,她人雖在台中老家,每晚仍會打電話給他,听他因感冒、咳?而變得沙啞的嗓音好些沒有,更叮嚀他按時用三餐,確定他沒再毫無節制的喝酒。
說實話,她都快認不得自己,真覺自己像個老媽子,總忍不住對他嘮叨。
見她邊听他說話,邊像只小蜜蜂般辛動工作,兩手猶如八爪,動作迅速又利落,將超人氣的免稅商品一樣樣擺在車架上,裝飾得漂漂亮亮,關震倫干脆放下手里的雜志,彎身幫她從下面櫃子抱出兩瓶金鷗白蘭地。
她接過那兩瓶洋酒擺放,見他又要取出其它對象,她柔荑一把拍開男人的大掌,不讓他再勞動。
「喂喂喂,這位先生,您是頭等艙的貴賓耶,乖乖當您的大爺,別折煞我這個苦命的小女子啦!」
他咧出白牙,喜愛她難得俏皮的甜樣。「我錢多,想把妳贖回家,從今以後,我會更努力賺錢,讓妳吃我的、穿我的、用我的,妳什麼也不用做,只要乖乖幫我生孩子,妳跟著我,命不苦,會變成甜的。」
甜的、甜的、甜的!她現在就已嘗到甜味。
心髒咚咚地兩槌,撞擊著肋骨,害得她差點停止呼吸,抱在胸前的十二、三盒名牌領帶「啪」地散落了一地。
這算是求婚嗎?是嗎?是嗎?
是求婚嗎?
她臉頰好熱,胸口好熱,全身上下都在發熱,看也不敢看他一眼,連忙跪在地板上撿拾領帶盒。
話一出口,全是真心情意,但關震倫懊惱了。
見她如同驚弓之鳥,反應好大,真怕自己這一步逼得太緊、太迫切,無形中帶給她壓力,怕兩人之間的平衡頓失,怕她又要擺出那疏離姿態,退得好遠。
內心長嘆,蹲,他默默幫她收拾東西。
「你、你你不用,我來就好……」她迅速瞄了他一眼,將領帶盒全收攏到面前來,軟唇掀了掀,很想要他將剛才的話意徹底解釋一番。
她努力召喚著勇氣,連做了好幾個深呼吸,直到左胸被劇烈的渴望撐到發痛,痛到非發泄不可的地步,她紅紅的女圭女圭臉毅然決然地抬起,眸光便如兩汪清泓,映照著他--
「震倫,你是在跟我……」
「小姐,請問樓下洗手間在哪里?」此時,右側通往二樓頭等艙的旋轉式階梯上,走下一名西裝筆挺的男性旅客,應該是因樓上唯一的洗手間有其它旅客正在使用,才會到樓下來。
被這麼一喚,舒寶琳渾身輕顫,終于回歸現實面,才意識到選在此時此刻和他談心里的話,有多麼不合適,唉唉。
她再一次深呼吸,抱著十幾盒領帶趕緊站起來,越過關震倫的肩膀望向那位旅客,習慣性對著人家微笑--
「找洗手間嗎?請您走對面通道,左轉就是了,在書報牆的旁……」她話語忽然停頓,臉容略偏,直視著男人的明亮眼瞳瞬間渲染開古怪的情緒,有些困惑,有些不確定,帶著一抹深思,彷佛什麼事想不通透。
必震倫循著她的視線回頭,在看清對方那張不時出現在報章雜志的臉龐,眼神陡然銳利起來。
那男性旅客的反應同樣頗具玩味,似乎有幾秒鐘下小心閃了神,隨即恢復,漂亮的雙目直勾勾望著舒寶琳,根本無視于關震倫的存在。
他略略頷首,啟唇充滿感情地道︰「寶琳,沒想到剛好搭上妳服務的班機,真的好巧。」
Shit!必震倫雙手緊握,有股想挺身向前,將身後那抹柔軟身影全然遮掩的沖動,他不喜歡那該死的男人用那種該死的眼神望著她,那會讓他該死的克制不住憤怒和嫉妒,興起想殺人的。
氣氛一下子繃緊到最高點,然而,那張女圭女圭臉蛋雖然有些蒼白,頰邊已淡淡透出玫瑰粉。
她眸光沉靜了,唇邊的笑是溫和、清淺且疏離的,同樣對著那男人頷首,獨有的清雅嗓音緩緩逸揚︰「是呀,朱先生,真的好巧。」
將懷里的領帶盒放在車架上,她撥撥耳邊俏發,盡責地說明︰「您不是在找洗手間嗎?樓下頭等艙有兩間,請您到對面通道,左轉,就在書報牆旁邊,需要我帶您過去嗎?」
第九章
大約再過四十分鐘,飛機即將降落日本成田機場。
酒足飯飽,該買的免稅禮品也都買齊,機艙里有泰半的旅客正合眼小憩,其余的不是靜靜讀著手中的書報雜志,要不就壓低聲量聊天。
必震倫發覺自己沒辦法定靜下來。
Shit!心里忍不住飄髒話,攤在膝蓋上的八卦商業雜志彷佛跟他有仇,他鼻孔噴著略促的氣息,陰霾密布的雙目掠過銳光,直勾勾瞪住一張佔滿半邊版面的照片。
報導的主題︰少奮斗三十年的美麗人生。主題旁邊還用較小的紅色粗圓體作批注--台灣商界,十大駙馬爺之超級比一比。
照片中的男人在這場超級比一比里勇奪冠軍寶座。
一身剪裁合宜的鐵灰色西裝,發型瀟灑,挑染出層次柔和的咖啡色,雙眼細長深邃,鼻梁英挺,唇瓣薄而有型,乍看之下,有幾分裴勇俊的味道。
不對,不是幾分,而是根本就跟那個韓國師女乃殺手有得拚。
「啪」一響,雜志被用力合上,關震倫閉起雙眼,眉心蹙起紋路。
他明白自己為什麼煩躁。
一個鐘頭前,這位朱姓的「裴勇俊」忽然從天而降一般,硬生生介入他和寶琳之間,突然,危機意識排山倒海涌起,之前胡黎晶為「回饋」他而透露的話,一遍遍在腦海中浮現。
他在吃醋,他承認。
他在嫉妒,他也坦誠不諱。
但令他最最憤怒、不安的,卻是寶琳的態度。
他氣惱她掩飾心中的痛,她手腕上的那道傷痕,或者終此一生,她也永遠不對他提及,想到這點心里就嘔,似乎他再如何努力,依然拚不過那只「狐狸精」與她的交情,依然不能成為她的「唯一」。
而他的不安則是因為擔憂她目前的狀況。
乍遇負心舊情人,她的表現出人意料外的冷靜,就像兩人之間只是點頭之交,偶然相逢,禮貌又疏遠的寒暄幾句,不具任何意義。
她原就是內斂的個性,感情受了傷,痛得心碎,也會裝得雲淡風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