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男人的溫柔 第2頁

「小孟……這是怎麼一回事?」她將傳真紙攤在桌面上,縴細的食指在紙上圈畫出疑點,「頭等艙印的是滿席的‘FULL’,可是底下的座位圖表,三十個位置才填了八個人名。」其實,頭等艙座位表上顯示的只有旅客的姓氏,為了方便空服員做「BYNAME」的服務,而八個姓全是羅馬拼音,顯示八個都是日本人。

小孟笑咪咪地解釋--

「口袋麥克麥克咩。我昨天在電腦里看到資料,就打了電話到成田機場的辦公室詢問,那邊的日本美眉透露消息,人家可是‘神崗株式會社’的大老板,橫行關東、關西兩地,有黑道背景,後台硬是要得喔。還有哪,光是在東京就有好幾棟大樓呢,反正錢多多,八個人就把頭等艙全包啦。呵呵呵,這種旅客最好多多益善,他們‘黑皮’,我們也‘黑皮’。」

可惜,林明暖「黑皮」不起來。

「KAMIOKA」--神崗。

盯著位在中間的那個姓氏,想起適才那群女孩的談話--真是他嗎?

她悄聲嘆息,心湖像飄來一葉輕舟,畫開一圈圈漣漪,隨波蕩漾。

今天的GH200號班機前後開了兩個機門。

一號機門提供頭等艙旅客使用,二號機門則是開放給商務艙和經濟艙的旅客登機,但頭等艙沒十分鐘就完成全部的登機手續,為節省時間,一號機門跟著開放給

其他旅客使用。

只是,本來還興高采烈、嘰嘰喳喳說個不停的觀光團客,一從前門登機,馬上教頭等艙中詭怪的氣氛嚇住,一名小女孩還莫名其妙被嚇哭了。

「喬依絲姊,剛才地勤大哥說還有兩名旅客尚未登機,候機室正在做廣播,最後的飛行資料等一會兒會送過來。」吉兒剛做完報紙和雜志發送的服務,掀開布簾走進廚房。

「我知道了,謝謝你。」林明暖正在廚房角落的小棒問中檢查機上播放的光碟片。

登機時間大家都忙,她身為座艙長,一些起飛文件必須親自確認,再加上和地勤以及駕駛艙里三名機頭的聯絡,每個環節都馬虎不得,一忙起來,優雅的神情不變,鵝蛋臉卻已泛出淡淡嫣紅。

「喬依絲姊,今天頭等艙的客人好安靜喔。」吉兒進「環航」剛滿一年,還算「低年級生」,性子很可愛。

「我問他們要不要WELCOMEDRINK,竟然全都喝柳橙汁,嗯……只有坐在中間那位神崗桑沒喝,不像一些日本‘傲客’,一上機就要喝啤酒、喝威士忌、喝最貴的香檳,唉唉……他還跟我說謝謝,聲音好低、好有磁性喔。」

是呵,那聲音就像大提琴的低音弦,他深知自己這樣的優勢,並淋灕盡致地發揮著。

有時候,即便對他惱怒,听見那嗓音幽然流瀉,所有的不滿和怨懟也悄然沉寂……

「喬依絲姊,你在笑什麼?」

林明暖連忙回神,假咳了咳--

「空姐的職業病呀,動不動就笑,你又不是不知道。」

「呵呵呵,是呀。」吉兒頗有同感地點點頭,抓起小托盤,開朗地說︰「我出去收杯子了。」

廚房里剩下她一個,隔著布簾,仍清楚地听見外頭機艙忙碌的聲響。

撥弄著整理好的光碟片,她悄悄嘆息。

手邊的工作已經告一段落,該要出去了,總不能一直躲在里頭,外面有一堆大大小小的事等著她處理……這算什麼?也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嗎?唇邊的嘆息加深,幽幽然的。

真要躲,九年前就該閃得遠遠的,避他如蛇蠍。

是她不夠聰明,在那青春年代,任情任性為之,選擇走這樣的一條路,在其中跌跌撞撞、橫沖直撞,卻依然奮不顧身。

是她不夠聰明呵……

「喬依絲桑,安東尼機長從駕駛艙打CALL下來,要和您確認一些資料。」一名日籍空服員忽然探頭進來,手里還抓著電話筒。這架飛機的機內電話嵌在空服員座椅上,在外面才能接。

「謝謝你,我馬上出來。」她迅速回話,深吸了口氣以平穩心緒。

然而,心緒難平,胸口涌現的澀然中帶著一絲甜味,她苦笑,已弄不懂自己。

飛機準時起飛了。

這時節,由台北至東京,飛行時間將近三個小時。

抵達一定的高度後,安全帶燈號哆地熄滅,空服員開始做機上服務。

「您好,八木桑,我是這趟飛行的座艙長喬依絲,謝謝您搭乘本公司的飛機,飛行當中如果有任何需要,請不要客氣,我們很樂意為您服務。」漂亮的一口日文,完美的態度,滿分的微笑,林明暖將今日的餐飲菜單親手送到客人面前。

這是頭等艙服務流程之一,而吉兒和另一名日籍空服員菊地已進廚房忙碌起來,準備推出餐飲車。

「呃……我、我我……那個大大、大--」「大」好久還「大」不出來,這位八木先生在林明暖接近時,全身像被電流竄過似的,瞬地坐直身軀,直挺挺的,動也不敢動,眼神卻不由自主地瞄向中間座位的男人。

事實上,不只八木有這樣的反應,除了坐在中央的那名男子,其余幾人全是這副德行,只要林明暖稍有動作或靠得近些,七名大男人就開始手足無措,十四只眼楮全投向同一個定點。

無奈,那男人逕自閉目養神,根本不予理會。

「您好,高橋桑,我是本班機的座艙長喬依絲,這是我們今天為您準備的餐飲菜單。」林明暖維持一貫的溫和語氣、同樣明亮的笑容,將菜單遞去。

「大大大、大大--」又是一個「大」了好久「大」不出來的家伙。

「請您仔細參考,待會兒我們會推餐飲車出來,您可以直接跟空服員點餐,謝謝您的搭乘。」林明暖朝他點點頭,直起身軀,暗自作了個深呼吸,轉向另一邊,面對下一個旅客--

他……睡著了嗎?

他瞧起來好疲憊,眉心為什麼總是這樣擰著,無法放松?

那皺折好似拂也拂不去,就算在她指尖下恢復平整,也僅是暫時而已。

但呵,她不能否認,某一部分的自己正是被他眉宇間的憂郁所吸引,從多年前的初次相遇,到如今的糾糾纏纏……

猛地抓回神志,林明暖克制想伸手去撫模他眉心的沖動,心里已暗暗把自己罵了一百回。

她還在生他的氣,還在跟他冷戰,上回那件事,他如果不跟她道歉,保證永不再犯,她就……就永遠不理他!

本想將菜單放在他內側扶手的平台上,然後掉頭走人的,可是當她傾身接近時,看見靠在他腿側的那根黑色拐杖,又教她想起在機場里那群女孩的話--她們說,他走起路來一跛一跛的……

她知道他的。若不是舊傷復發,痛得不受控制,以他驕傲的個性和教人咬牙切齒的男性尊嚴,是絕對不會拿拐杖的。

唉……他是不是很痛?是不是很久沒做熱敷了?是否隨身帶著醫生開的止痛藥?那些在他身邊來來去去的人,難道沒誰能好好盯著他嗎?

就在她胡思亂想之際,男人靜合著的眼忽然睜開。

在夢境中搜尋許久,回到現實,她竟在面前。

男人的眼楮很漂亮,相當漂亮,瞳仁黑幽幽的,雖是單眼皮,眼角卻微微上揚,為粗獷的五官添上一點點俊秀的味道。

此時,這對漂亮的眼楮正直勾勾地凝著近在咫尺的女性臉容,他的氣息好燙,一下下全噴在她的粉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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