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用那種憂郁深沉的眼神看她。她想沖著他叫。
她……她就恨他的「哀兵政策」,她還在生他的氣,很氣很氣,還沒打算原諒他。
突然,他腳步一顛,抬起手支住額角。
「阿徹?!」心中對他的怒氣一下子飛到九重天外去了,林明暖忘形地喚著,連忙上前扶住他。
「頭很暈嗎?你燒還沒完全退,唉……還有腳……」雖然走起路來,沒有那些女孩說的一跛一跛那麼夸張,但肯定還疼著,他忍受疼痛的能耐向來比任何人都強。
「先坐下來,我請地動人員用輪椅送你出去。」她當機立斷,小手推著他的胸膛,想讓他坐在機門口的座位休息一下。
「我不坐輪椅。」神崗徹濃眉皺得死緊,又想去握她的手,卻被她躲開了,更教他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你連路都走不好。」
他雙眸閃過銳光,下顎一緊。「誰說的?」
「你在生病。」
「那就讓他病。」
「你你你--」好,很好,存心氣她是嗎?
要不是現在是上班時間,要不是她腦中還有一絲理智存在,林明暖真想月兌下高跟鞋敲他的頭。
深吸了口氣,她臉頰紅紅粉粉的,神色卻不太好看。
「八木、高橋!」她忽然朝機門外揚聲叫喚,與他同行的七名手下還立在空橋上沒有走遠,被點名的兩個馬上乖乖地出列站好。
「麻煩你們把他帶走。」她冷靜地說,唯有胸口的呼吸起伏變大,看得出正在隱忍怒氣。
「呃……」兩個大男人面有難色,可惜這時沒誰會同情他們。
「我不用他們帶。」神崗徹眯起雙眼。
「很好,那你可以走了。」
頭一甩,林明暖瞧也不瞧他一眼,有力地傳達指令--
「吉兒,請你拉開頭等艙和商務艙中間的布簾,一號機門可以開放給後頭的旅客下機了。」眼不見為淨!他想氣她、惹她難受、考驗她的耐心,她大可以選擇走得遠遠的,對兩個人都好。
吉兒下敢多說什麼,連忙哆哆哆地跑去揭開兩個艙等之間的布簾,跟著听見林明暖清雅的嗓音透過機內廣播器響起--
「各位旅客,感謝您的搭乘,目前一號機門已放開使用,右側走道的旅客請往前走,由一號機門下機。」
便播一結束,大部分的旅客還搞不太清楚一號門在何處,林明暖已想也沒想地往後頭艙等走去,引導旅客下機。
一時間,頭等艙兩邊走道涌來好多人,嘈雜中似乎听見誰在喊著「大姊」,她心頭微凜,強迫自己將注意力放在工作上,不去理會。
忙碌了一陣子,在經濟艙兩名行動不便的旅客讓地勤人員用輪椅接走後,負責後艙聯絡的凱薩琳向她比了個大拇指,表示旅客已全數下機。
「喬依絲姊,後艙檢查過了,沒有旅客遺留行李。」
「謝謝你。」她回比一個大拇指。
「喬依絲桑,前艙也檢查OK了。」菊地過來報告。
「了解。」她淺笑,下意識掉過頭瞧向一號機門。他下機了,兩人匆匆會面,又匆匆分開,每一回,總鬧得這般不愉快。
心里有著淡淡的惆悵,淡淡的矛盾。
她和他之間,所缺乏的永遠不是愛情。
她明白自己愛他,這樣的認知並非一朝一日,而是經過歲月的體驗,她用青春作賭,孤注一擲,然後知道自己永遠不可能再對第二個男人衍生出這樣復雜的感情。
至于他,縱然從不說愛,但她卻感覺得出,他心中始終有她的位置。
還能奢求什麼?她常這麼問自己,但橫跨在兩人之間的鴻溝仍在,然後,她又明白了,僅有愛情,一樣維持不了兩個人的地老天荒。
唇邊的笑刻意加深,如同以往一般,她拿起嵌在牆上的機內廣播器,對著那些正整理行李準備下機的機組人員輕聲啟口--
「各位辛苦了。謝謝大家。」
在空橋上和三名機頭分道揚鑣,林明暖領著自己的團隊回到GH在成田機場樓上的辦公室。
大家圍著會議桌開討論會,除結算免稅品金額外,對于此趟飛行發生的問題,又或者旅客提出的建議等等,都可以提出來相互交流。
會議在二十分鐘後順利結束,日籍空服員們飛回基地,當然是回到溫暖的家開始休假,而華籍和兩名義籍的空服員則有專車在機場外等候,載著她們前往附近的飯店休息。
「吉兒,你請司機先載大家到飯店CHECKIN,不用等我了。」和東京的當職人員剛談過話,林明暖手中多出一小疊資料。
「喬依絲姊,下機了耶,你還要忙喔?」吉兒已拖著行李想沖下樓去搭車了。
「後天的FLIGHT有兩名日籍實習生要上來OJT,我現在才拿到她們的資料,要好好看一看。」OJT指的是「機上實習」。明天雖然在東京停留一日,時間充足,但她不喜歡把工作帶回飯店房間,那是她完全放松休息的時間。「不會花多少時間的,你們先走,我晚一點再搭飯店的接送巴士過去。」
「喔……那我下去跟司機先生說。喬依絲姊,掰掰。」
「掰掰。」
吉兒離開後,她花了些心思讀過兩名實習生的資料和訓練教官們給的評語,又和當職的日本美眉小聊了一會兒。這位日本美眉近來在學中文,講得很不錯,比她們上次見面時又進步許多,真是孺子可教也。
瞥了眼腕表,發現時間差不多了,飯店的機場接送巴士通常很準時的。她起身拖著行李,和辦公室的人禮貌地道再見,然後搭著電梯下到一樓,準備從角落的側門彎進熱鬧的機場大廳。
這一小段路為許多空服員所詬病,位置很偏僻,電梯一出來就是一面粉白色的牆,轉個彎有一道門,從側門出去,還得再轉一個彎才能接上通往機場大廳的走道。
先前曾有不明人士闖進,躲在角落圖謀不軌,後來為了安全起見,機場二十四小時固定派人在這兒巡邏,但現在--
奇怪,警衛不知跑哪兒去了?
林明暖聳了聳肩,正想加快步伐,轉角處忽然沖出一個人--
「啊?!」
「小姐,你幫我看看,我是搭哪一班飛機?」那中年男人頂著大大的啤酒肚,粗圓的手指拿著一張登機證,語氣挺誠懇的。
「我、我看看……」是自己太大驚小敝了。她有些虛弱地微笑,接過那張登機證一看,立刻發覺了不對勁,那是被地動作廢的登機證,根本不能用。
腦中思緒一轉,還來不及開口,那中年男人忽然猛力撞了過來,巨掌捂住她的嘴巴,把她整個人壓向牆角。
這中年男人應該是慣犯,要不就是已詳細勘查過地形,只見他動作迅速地壓下電梯按鈕,等門一開,立刻把她的行李直接卡進,讓兩扇門沒辦法關起,而樓上和地下室的人也沒辦法使用電梯。
「唔唔……」
他的手捂得太緊,隱約有股腥臭的氣味,林明暖覺得快要不能呼吸,想也沒想,她抬起高跟鞋往對方小褪踹去,又揮出一個右勾拳打向他的左臉。
中年男人似乎沒料到她反應會這麼迅速,悶哼兩聲,痛得都流淚了,可捂住她嘴巴的手卻硬是不放,另一只大手也忽然發了狂似的掐住她的頸項,粗聲粗氣地低嚷--
「你乖、乖乖的不要動,讓我模一模就好,你很香,你、你想要模我嗎?」
林明暖听不清楚他的問話,耳中嗡嗡低響,在這一刻,空氣變得彌足珍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