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遙望藍藍的天際,仿佛世間再無煩憂,歲月靜好,若能下場雨涼快一下就更好了。
吃了冰,心口涼了,她忍不住開始發困,往身後的躺椅一躺,瞬間,她似乎睡了,又似乎清醒著,一抹高大的背影在檐下走來走去,一串串的苞谷被高高掛起,曬著日頭。
身影回過頭,面容是個年輕男子,他笑著說︰「蒙蒙又貪睡了,爹抱你回屋子里睡,爹在山上給你找了一塊好木,等蒙蒙長大了給你打嫁妝,你說好不好?蒙蒙,蒙蒙,蒙蒙……」
驀地,睡夢中的辛未塵有些酸楚,她沒想過她還會想起七年不見的生父,猶記著他疼寵自己的面容。
「小辛姑娘,等你來京城……」
突地,一張美少年的容顏進入夢中,將要醒不醒的辛未塵驚醒,她感到很驚悚,居然想起已分別兩年的凌丹雲。
不祥呀!她心中升起一片烏雲,感覺有不好的東西靠近,將改變原本平靜又寧和的生活。
哀著掛在胸前的明黃玉佩,她用它來警惕自己,小病小痛她可以治,斷腿殘肢考慮考慮,瀕死的鄉親要看人品,疑難雜癥則是要挑對象,低調為上不挑事。
自從凌丹雲回京後,兩人真斷了聯系,好像之間從來沒有過交集,就曾為他治毒一事也猶如一場夢。
她知道他是為了她好,這樣做才是對的,當初下毒的幕後黑手還隱身暗處,沒將此人挑前,任何和他接觸的人都有危險,不怕一萬,只怕萬王,不能拿命下賭注。
只是有時候她還挺想念那張秀色可餐的玉容,看著能配半碗飯,吃著咸菜也噴香。
「辛未塵,你又在干什麼?」
听到娘親大人的河東獅吼,正在作白日夢的辛未塵暗喊聲糟,碗還在那里,來不及毀尸滅跡。
「你又偷吃冰,跟你說過多少回,你這年紀快要來癸水了,要記得保暖,不能拿冰當飯吃,你每次都不當一回事,等你痛到在床上打滾就知道娘的字字珠璣……」她是過來人,經痛不是病,可是痛起來會讓人想做子宮切除手術,來個一勞永逸。
沒排卵就不會有經血,女人一個月一次的毛病教人深絕痛惡,可又必和它共存,那是身體的一部分。
「娘,我熱嘛!你看我一身汗,不補充點水分會變成干……啊!痛,娘親心狠,痛殺親女。」如果有頭條,這便是標題,娘也不想想她的手勁有多大,勾指往她腦門一敲是真痛呀!
「揉什麼揉,都成干已了哪來的痛覺。」長大一點的孩子也不可愛了,都十歲了,更古靈精怪,根本管不了。
「我喝水了。」冰融化了成水,水凝固了成冰,本質相同,何況吃進肚早成了和人體差不多的溫度,頂多略涼了些。
「那是冰。」對小泵娘的身子殺傷力極大。
「吃到肚子里成水了,排出來也是水,不是碎冰。」經過消化系統,水就成了阿摩尼亞原料。
「還跟我說風涼話,等你痛時別喊娘,我肯定不理人。」千交代、萬交代,一天最多一碗冰,而她從未听話過。
辛未塵看她娘這般氣呼呼,不免覺得好笑,「娘,你忘了我懂藥理嗎?該調理的藥材我都備著,時不時喝上一大碗,你看我臉色多紅潤,皮膚也變白了。」她的嗓音少了昔日的軟糯,多了江南女子的甜軟。
模著女兒水女敕的臉龐,辛靜湖發現她也該做保養了,不然過了三十歲,膚質都老化了。
「我用白芷、白蘞、白術、白附子、白茯苓、白芨、白細辛七味藥制的七白粉,娘也用王點吧!能使容色光悅,膚若凝脂,膚白勝雪,咱們母女倆美冠全村。」之前還小,沒想過要用七白粉養顏,可看到己逐轉成小麥色的膚色,她猛然驚覺要保養,也懷念起前一世美魔女的嬌女敕肌膚,和美容師到府服務的享受。
「真有效?」辛靜湖小有心動,沒有女人不愛美,就算不為悅己者容,也能在姊妹群中炫耀炫耀。
「你瞧,我才用了七天,是不是白了很多?娘也多用用,很快就成了白娘子,一走出去人家都會驚呼道︰「蒙蒙娘你好白,跟天仙下凡似的。」
好話不嫌多,人人爰听,辛未塵一番吹揍,把辛靜湖繞得量陶陶的,忘了她吃冰一事。
有了那五千兩黃金,他們母子三人原則上是不愁吃穿,什麼夏天能制冰,有美白作用的七白粉,這些一拿出去賺得銀錢滿缽,財水如潮的滾進荷包,全是賺錢生意。
但是他們一樣也沒往外傳,只在家里用,因為財不露白,有那麼多銀兩夠花用一輩子,做人不要太貪心,貪得無厭沒好下場。
主要也是沒有靠山,一名村婦帶著兩個半大不小的孩子,真能賣出個名堂也擋不住親友的覬覦,輕者低價買方子,威脅利誘,重則趁夜闖空門,把人當豆腐給切成四段。
猛虎難敵猴拳,拳頭再硬也拚不過人家勢大,仗勢欺人絕非只是一句話,他上市集賣個雞蛋、野味都會被刁難,何況是利潤驚人的買賣,能做得起絕對是一本萬利。
辛靜湖和辛未塵都是經事的人,最怕的是麻煩,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而辛大郎,一向听娘和妹妹的,她們說什麼就是什麼,他全無異議,能讓他吃飽飯就好,著實憨實。
他們把賣熊的銀子拿來買了十畝地,因為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不把銀子散出去就怕村里人來借,不借傷感情,借了又有去無還,因此買了地再佃出去,以一年兩獲的收成來算,一畝地能生產兩百斤糧食,一年兩千斤。
這算是掩人耳目吧!一點一點的置產,以明面上的銀兩買田置地,修幾間豬舍雞舍,再以忙不過來為由請村里人幫忙,一天十文幫著養養牲畜,割草喂豬。
手里有錢不花真的很難過,可又不能太招人注目,雖然辛大郎氣力大,十二歲長得有如十五歲少年,加上身手不凡又善博擊的辛靜湖,一般的賊子上門他們能輕松自如的扳倒沒錯,可誰願意日日夜夜擔著心。
好在他們三個人都是心不貪的,大半銀子存在錢莊里,只拿個幾百兩藏在屋子各處當家用,只要沒什麼天災人禍,田里的出產就夠養活一家人了,還有存糧以防來年的災害,在老山口村是一富戶,只比家有三十畝地的村長「窮」了一點。
這邊母女倆正用七白粉美白曬黑的臉,兩人嘻嘻哈哈的互模,景象和樂融融,正是一般農家的閑暇歡樂。
那邊的辛大郎在水塘邊喂魚,給魚吃菜田里的菜葉,忽地見村長舅舅形色匆匆的朝他走來,話也不說一句揪著他的胳臂就走,一頭霧水的他有些不安,只好跟著走。
走著走著,竟是回家的路,辛大郎心口更為惶恐,以為家里出了事,反過來拉著村長舅舅走,而且越走越快,辛有財好幾次差點跌倒,沒好氣的白了這個崽小子好幾眼。
回到家,辛靜湖、辛未塵也瞧見那急匆匆的身影,兩方同時不解的開了口——
「大郎,出了什麼事?」
「哥哥,你有事嗎?」
「娘、妹妹,家里出事了嗎?」
話一說完,三人一起怔住,你看我、我看你的,確定彼此都無事才笑出聲,覺得自己太大驚小敝了。
但是「有事」的村長辛有財一臉凝重,看向堂妹的神色是欲言又止,他幾度想開口,最後揮了揮手讓大伙兒進屋再談。
「堂哥,瞧你面色沉重的,難道朝廷又要加稅?」
這些年連年征戰,國庫入不要敷出,前年才加過一次稅,當然也有征兵,有兩名以上男丁的人家出一丁,不過要年滿十五歲才行,辛大郎不在這範圍內,所以辛靜湖、辛未塵很安心,她們可不想心性直的他上戰場打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