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我妻子,誰也別想傷害她,包括你。」
踏至門口的身形陡地一頓,她側過半邊面頰,似笑非笑。
「從此……東霖探子營的名冊上,再沒有淡菊此人,她背叛東霖,已死在響羽箭之下。」
「你——喂——」淡菊教這眼前的轉變給弄傻了,心里還有好多疑問——為什麼她要對自己格外開恩?她是師父身邊最得意的殺手,為什麼反倒幫了自己?她以為這樣就能瞞過組織嗎?未免天真。而師父又怎可能不追究?這一個個問題根本不及問出,那女子已瀟灑離去。
「蒼冥,你擋著我做什麼?」淡菊試著再次推他,力道挺大的,見他上臂的口子還緩緩溢出血來,方寸一緊,雙手不由得收了回來,嘴上卻還嚷嚷著︰「你讓開啦!」
他怎可能如她的意?轉過身來,像座塔似的杵在她面前,兩眼瞬也不瞬地瞪著,神情十分復雜,瞧不出是不是發怒了。
氣炸了最好!她還管他做什麼?!哼,不說話就不說話,她也不要再同他說上一句,反正……反正他趕她走,再留不就是沒骨氣!賭氣地想著,她咬著唇跳下床,瞧也不去瞧他,身子一側,欲從他旁邊擠過。
「啊——」下一瞬,天旋地轉,男子的粗臂勾住她的腰,將她拖回床榻。
「你還想去哪里?」鹿蒼冥陰沉沉地問。
淡菊喘著氣,鼓起勇氣道︰「不干你的事,咱們切八段、切十六段、切三十二段,以後井水不犯河水,老死不相往來!」她最壞的一面全教他知曉了,不走,還能如何?忍不住皺起眉,模糊地想著,心可不可以不要這麼痛呵……
這該死的女人!鹿蒼冥發覺自己既想抱住她狠狠狂吻、狠狠親熱,又極想掐住她縴細的頸項猛力狂搖一番。他真是裁在她手上,輸得徹底。
「什麼叫作不干我的事?!你是我的女人!」
听聞這話,淡菊渾身一顫,鼻子酸酸的,眼眶發熱,胡亂地嚷了回去——
「是你趕人家離開的,叫我滾出你的視線,你、你又凶又狠,根本不听我說……我把心里的事告訴你,可是你不听……你不听,我再也不說了,你不理睬我,我也不要理睬你……我們誰也別理誰,你走開啦!」嗚嗚嗚……掉淚好丑,可是她真的控制不住。
「我叫你滾,是滾出房間,讓我好好地冷靜思考,不是要你滾出鹿王府。」見她哭得可憐兮兮,他心緒跟著亂了,重重地嘆了一聲︰「當時那個情況,你要我怎麼辦?若不把你趕出去,我真怕自己壓抑不了怒氣,會做出傷害你的事來。你懂不懂?!」
淡菊眼淚稍止,透過水霧定定地瞅著他,紅唇抿了抿,卻未言語。
他眉峰成巒,繼續又道——
「我最不能忍受背叛,而你是我的妻子,是我的親人,如同爺爺和五弟那樣,甚至、甚至更為親密……你肯定無法想像,當鹿平把關于你的真相呈在我眼下時,我心有多痛、多寒,覺得自己真要瘋狂——」
「我沒有對不起你。」她急急喊著,小手拭掉眼淚。「蒼冥……我沒背叛你。我、我也曾苦惱過,一直想著,若有一天上頭要我把鹿王府的一切搜集回報,自己該怎麼辦?我心里不該有你,不該動情,這是天大的錯,可是要怎麼回頭?你能否告訴我,要如何做才能把你拋到腦後?我好苦惱……好苦惱……」她願意當他的親人,和他長長久久,可是不能不顧現實呵。
忽地,他張臂抱住她,重重地吻住那喃喃自語的唇兒,纏綿了許久才放開。
「噓……別想了,那些再也不是問題,再也不會困擾你了。」他撫著她的臉蛋,思及昨夜那場大雨,自己險些失去她,心不由得緊縮,抱住她的力道不禁加重了,低啞地繼續言語——
「我一直希望你有朝一日會愛上我,不為其他原因,只是單純地喜愛我這個人。淡菊……我不曾想過娶親的,直到你闖進我的生命里,跟著,周遭的一切都不一樣了,變得溫柔而且值得期待……」
喔,老天!這便是情話嗎?她從沒想過這般柔軟的話語會由他口中吐出。淡菊雪白的臉色轉為暈紅,頓時美得不可方物。
「蒼冥,你不氣我、惱我了嗎?」
他濃眉微挑。「自然是氣你、惱你,到現在還沒消氣。」
聞言,淡菊唉地輕嘆著,小臉一黯。
「可是氣歸氣,偏舍不得放手,任你走開。」
「呃?!」她憨憨地眨了眨眼睫,懷抱冀望,唇邊淨出一朵笑,她趕緊咬住,然後小心翼翼地輕問著︰「蒼冥……你、你心里是不是也、也喜愛著我?」心高高懸起,等待答覆。
他沒正面作答,卻是俯,在她耳畔近似命令地低語︰「不準離開我。」接著臉側了過來,密密地餃住她的小嘴。
從此,東霖的淡菊已死,她是白苗的淡菊,嫁給心愛的鹿族男子為妻。恍惚地想著,淡菊回應著這份甜蜜,藕臂悄悄地、主動地攬住他的頸項,感受著男子的氣息和體熱。
「蒼冥,你相信我說的話嗎?我心里頭有你……你相信嗎?」
他臉竟微微發熱,還不太習慣說著情人間的言語,吻帶著點兒蠻橫,再次重申︰「不準離開我。」
淡菊軟軟地嘆了一聲,已由他的神態和舉動得到自己想要的解答了。眼下雖然還有許多關于東霖探子營的事情待解決,或者那女子仍會回來取她性命,又或者會有第二批的殺手前來,但她終是和他在一起,兩顆心緊緊聯系在一塊兒,即便下一刻便要死去,亦無所憾。
「我不走。你趕我走,我也不走了……」她笑著,與他纏綿。
外頭天光正好,藍天澄清,白雲絲縷,是那種雨過天青的秀麗。
遠處,一行人策著馬沿河岸而來,還不時張口大喊——
「爺——夫人——听到應個聲啊——」
「爺——夫人——你們在哪兒啊——」
騰濟兒把手搭在眉上,眯著眼四下張望,邊焦急嘟噥——
「那冷冰冰的姑娘丟下一句話,人就跑了,還說往這方向便能找到爺和夫人,可現下都過去幾個時辰啦,別說爺和夫人了,連個人影兒也沒瞧見。喂,鹿敬……」他回頭對左側的同伴道︰「你覺不覺得那個姑娘古怪得緊?喝,咱們會不會被騙了?!」
「別說這麼多,無找到爺和夫人要緊啦!」
「雨一停,河水漸退,這岸邊的人家都不知上哪兒避難了,幾間房舍全空蕩蕩的,沒半分生氣,還有咱們礦地也坍了一塊,幸好工人們只是受了傷,真是不幸中的大幸。唉,今年的雨真是不識相……」
「唉,你們說爺和夫人到底被沖到哪兒去了?」
「哇!要是知道還用得著這麼瞎找嗎?」
「吉人自有天相,沒事的!沒事的!」
「廢話!快找人啦!」
河對岸,騰濟兒口中那各冷冰冰的姑娘隱身在樹後,悄然看著一切。見他們轉住那些房舍搜索,她唇微乎其微地牽動,眉眼輕斂,接著轉身準備離去。
「你沒殺她。」一男子不知何時立在她身後,正意味深長地瞅著她。
女子臉色微凝,不過瞬時間已然寧定,兩道眸光靜靜投注在他胸口,沒去接觸他的眼。
「下不了手?」他問,臉上帶著笑,已步至她面前。
「她是我親妹。」
男性長指扣住她的下巴,堅定地扣起她的臉龐,語氣仍帶笑意——
「那我是你的誰?」
她抿著唇默然不語,神情流露淡淡倔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