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來觀莫語 第18頁

「阿爹和大姊若知道是我把你帶走,肯定把我罵死。」

往四川而去的中型篷船上,竇來弟雖一身俊俏男裝,梳的頭發還是女兒家的款式,她身邊坐著一名略顯清瘦的男子,仔細瞧清,那臉容如玉、艷麗無雙,竟是鬧得四海不平靜的女角兒。

「招弟是有可能罵你,至于你阿爹,他恨不得咱兒走得遠遠的,永遠別教他瞧見,哪有心思在意?」她頭發用長巾完全包起,遠遠看去,挺像苗族男女常梳的盤頭。

竇來弟從布包里取出一顆梨遞去,軟聲地道──

「雲姨別氣了啦,阿爹他嘴上說說,其實才舍不得你走呢!你這麼一鬧,他寢食難安,心中不知多惦記,八成要瘦下一大圈的。」

輕哼兩聲,雲姨的臉淡淡地紅了,一會兒才掀唇出聲──

「咱兒鬧什麼啦?咱兒只是……只是留書說要回四川萬縣,又沒摔椅砸瓶的,他瘦不瘦干我啥兒事?」說著,用力咬了一口梨。

就在此際,後頭的烏篷廉子掀起,關莫語半探身軀,見四道眸光同時朝自己而來,他微微一笑,淡淡地道──

「天色將沉,再過去的水路崎嶇險峻,峽灣眾多,我方才已經知會船老大,今晚在這附近泊船先作休息,等天明再進峽灣。」

他和竇來弟走的這趟鑣算是輕松差事,由九江往四川去,不運藥材也不押官銀,只是將一名富豪立下的遺囑送至成都,千兩白銀便跟著入帳,雲姨談妥這樁生意的那一天,笑得容如花綻,還叫廚房大娘多燒了幾道好菜呢。

「關師傅,你沒去告密吧?」沒頭沒腦的,雲姨沖著他問話。

必莫語微怔,隨即笑開,仍淡然地道︰「不敢。」

眾家鑣師的行程盡在此女腦中,她硬是喬裝跟來,他可沒權利拒絕,且袖手旁觀什麼都別理,也算自保。

竇來弟也跟著笑了出來,「雲姨多心啦,咱們在水中間,還能上哪兒告密?況且關師傅也沒養小白鴿的習慣,想飛鴿傳書是不可能啦。」

忽地一頓,她螓首斜偏,鬼靈精地眨了眨大眼,「莫非……雲姨正盼著咱們告密去,讓消息傳回四海,或者阿爹就追來啦?」

「胡說什麼?!」她罵了一句,俏臉脹紅,手已伸來擰了竇來弟臉蛋一把,「你這丫頭嘴真壞,這時候還來欺負你們家雲姨?關師傅可憐啦,恐怕一輩子沒好日子過。」

咦?扯上他干什麼?!

竇來弟和關莫語心中雙雙打突,對看了一眼。

最後,是竇來弟忍不住先開了口︰「雲姨這話什麼意思?我不懂……」

「有什麼難懂的,他當成竇家三姑爺,一輩子任你欺壓,還有好日子過嗎?」

這些話,就教人更難理解了。

竇來弟美眸瞬間瞠大,錯愕地掀了掀唇,硬是擠出話來︰「我、我哪個時候答應嫁人?我……我也沒、沒說要嫁給他呀──」喘息著,眸光快速地瞄了一旁同樣發楞的男子一眼,「雲姨別胡說。」

「喔,是嗎?可你阿爹似乎不這麼想。」只要事情沒繞在自己身上打轉,她倒有說笑的興致。「他同人飲酒,話就藏不住了,四處對人說他終于找到竇家的三姑爺,還道已經替自家的閨女兒向男人提親,這男人,說的正是眼下這位。」

不、會、吧?!

竇來弟小臉一陣青、一陣白,接著血液全往上沖,心型臉蛋紅通通……

莫怪這幾日好些鑣師瞧見她,眼光好生奇怪,偷偷地,也不知笑些什麼。

老天,她還要不要做人啊?!

就算她心里中意他、喜愛他,現下也覺不甘心了。

「你們小倆口慢慢地談心賞落日,咱兒也到船尾和那個老船家談談天、說說地,不打擾二位啦。」說著,雲姨啃著梨,閃過愣得像根木頭的關莫語,逕自穿過後頭船篷。

每回都這樣,一有曖昧,他就沉默不語,只會拿著那對深沉的眼古怪地瞧人。

竇來弟心中有氣,腳一跺也想進船篷,正打他身旁閃過,卻被一只有力的大掌穩穩地握住手臂。

「你干嘛啦?」柳眉飛揚,眸中火光高竄,狠狠地燒向男子。

她又氣又沮喪,這男人天生就有這般本領,總惱得自己不能抑制。

必莫語目中沉靜,卻是波瀾隱隱,專注地細巡著她的五官,這一刻,感情悄悄揚首,他終是按捺不住地問出──

「來弟,你是不是喜歡我了?像一個姑娘愛上她心儀的男人那樣?」

不說便罷,才開口,直接就切入重心。

弄懂他問些什麼,竇來弟倒抽一口涼氣,小嘴張得開開的忘記合上,而一股不甘正慢慢擴大,她的心意被如此一問,還剩下什麼?

「放開啦你!」她試著推他,比拚力氣,她是半點兒也佔不了便宜。「你、你……莫名其妙,我為什麼要喜歡你?!」

「我不知道。我以為你能告訴我。」他聲音極低,眉宇略顯憂郁,似乎為著何事困擾。

「你好多事都不肯告訴我,我又為什麼要告訴你?!放開、放開!」竇來弟氣得不斷地拍打他。

乍然想到,自己喊得好響、好亮,雲姨和那個老船家說不定什麼都听見了,一時問,沮喪之感大增,好想掉頭就走,可是即便擺月兌了他的箝制,此時此刻又能走到哪里去?

「來弟……」關莫語將她身子扳正,不容她閃躲地按住一對巧肩,忽地萬分鄭重地說︰「我想……我很在意你,越在意心就越亂,這實在不是個好現象。」

而這樣在意的心思便是喜愛吧,他喜愛她,不能狡辯。

眸中的怒火彷佛在瞬間被凍結了,前一刻,她還是一頭未經馴服的小獸,直想狠狠咬他一口,但听見他接下來的言語,竇來弟近近地望著男子臉龐,心提得好高,簡直快跳出喉嚨,等待著他的解釋。

「這完全不在我預想的範圍內,很多事不听控制,單純的兩個人不是很好嗎?為什麼要去在意你?我不想這樣。」他越說語調越低,苫惱地搖了搖頭。

「關莫語,你什麼意思?」

難道心里有她,竟教他如此痛苦和疑惑嗎?

他抿著唇,江風將他的黑發打亂了,好幾縷就這麼隨著風飛揚,打在肩上、臉上,似乎正專心地思索、衡量著什麼,想找出指引告訴自己該怎麼行動。

靜靜地沉吟片刻,忽見他頭一甩,下定決心道──

「竇爺已經把你我的事傳開,我是男子,無所謂的,若你討厭別人暗地里說些什麼,而心里又有點兒喜愛我的話,那……我們在一起吧。」

听起來倒像施舍。

從沒見過誰談到感情能這樣冷靜理智,像在分析事情的利弊,這到底算什麼?

也許是氣過頭了,竇來弟竟有股想笑的沖動。

「我討厭你的,關莫語。」她真笑了,白著心型臉容,酒窩卻在頰邊蕩啊蕩地,「從沒有像現下這刻如此地討厭你。」

咦?!

男人劍眉蹙起,有些不明就里,薄唇低低一吐︰「你說謊。」

「我為什麼要說謊?」竇來弟哼了一聲,眼眸笑得眯眯的,遮去眼底一閃而過的惡意,「關莫語,我已經有喜歡的人,藏在心里很久,算一算,我同他相識好些年了,阿爹、雲姨和姊妹們從沒和他見過面,他很神秘呢……呵呵,雖然我和他時常分離,但我是喜愛他的,你知不知道?」

他、他當然不知,若是知悉;一早將那人除去!

這會兒換關莫語臉色一陣青一陣白,腦中混亂,死盯著竇來弟不言不語。

竇來弟再次格開他的手,這一次倒輕輕松松便掙月兌了,跟著放軟語氣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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