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雙情無雙 第4頁

只是,雖同處於一條流域上,但鄱陽是鄱陽,兩湖是兩湖,鄱陽的鑣局聚會原與兩湖岳陽的關家八竿子打不著,可是這關濤偏偏不請自來,不知打啥主意。

他一笑,細長的眼微彎成可親的弧度,雙手抱拳拱了拱。

「好說好說。貴鑣局在鄱陽一帶亦是財源廣進,如日中天,尤其是竇爺,唉,教關某好生羨慕。」

被點到名的竇大海眉心皺起,弄不懂他葫蘆里到底賣什麼藥,「唬」地一聲,拍桌開口︰「大丈夫說話就說話,別這麼拐彎抹角,你到底啥兒意思?!」

這聚會由雲姨全權主持,一開始她便允許這位不速之客列席,要不,以竇大海的性子早揮著九環鋼刀把關濤給趕出去了。

「姊夫,來者是客。」雲姨眯起水眸,偷偷瞪了身邊的粗魯漢子一眼,「注意一下禮節。」口吻越輕,警告的意味越濃。

媽的!

對別人有說有笑,對他就板著一張臉孔,他可還是她姊夫呢!

竇大海磨磨牙,落腮胡里的兩片唇兀自嘟嚷著,雙眼幾要冒出火來,直瞪著對桌的關濤。

雲姨抬起螓首,把注意力調回關濤身上,有禮地頷首。

「關師傅何需稱羨咱們四海,您的五湖鑣局雄據兩湖流域,佔水路和陸路之便,江南、江北的生意亦在掌握之下,咱們想入川、黔、雲貴還得跟您打商量,是咱們羨慕您,輪不到您來羨慕咱們。」

必濤若有所思地又撫著唇上短須,這似乎是他的習慣動作。

「雲姑娘誤會關某之意了。我是羨慕竇爺,而非四海鑣局。」

「哦?」雲姨挑動柳眉,等待下文。

倒是一旁的竇大海已快按捺不住,厚厚的胸膛高低起伏著,兩道銳利的目光簡直快把對方射出兩個透明窟窿。

賣足了關子,關濤終於慢條斯理地啟了口。

「在下羨慕竇爺身邊有個如花似玉又精明溫柔的嬌娥相伴,九江四海一枝花,雲姑娘的美名早傳遍江南、江北。今日關某不請自來,有幸能見雲姑娘一面,同雲姑娘說說話,實是暢快。」

呃……難道……這位名震黑白兩道、獨霸兩湖岳陽的關濤迢迢遠路前來九江,就為了一睹美人風采?!純粹的,只是想會會「九江四海一枝花」?!

此時,珍香樓上彌漫著不尋常的靜謐,嗅得出山雨欲來的氣味。

那跑堂伙計從方才就安安份份地縮在樓梯旁的角落,他身形看來瘦小,衣衫顯得太過寬大,正垮著肩、垂著首,整個人瞧起來挺沒份量。

要出事了……呵呵,打架嗎?!好!正合他脾味。

待會兒若開打,他倒可幫那蓄著落腮胡的大漢子掠陣。

放膽地抬起眼,精靈的眸光和畏縮的模樣差了十萬八千里,他忽然有些懊惱把大刀擱在家里沒帶出來。

不怕不怕,武學最高境界!無招勝有招、無刀勝有刀。

他緩慢地卷起兩管衣袖,決定等那落腮胡大漢一喊開打,自己便立即出手,如此一來,若那美婦要事後責怪,也有人在前頭頂著。

「死性不改。」聲音極低,帶著濃濃的不耐。

咦?罵人?罵誰哪?

頭微偏,他才注意到杵在樓梯口的不只自己一個。

那男子年歲挺輕的,瞧起來約莫二十出頭,一身淡褐色勁裝,雙腕扎著黑帶綁手,斜里望去,他側部的輪廓十分挺俊,黑發往後梳成一髻,眼細長、眉粗厲,略薄的唇緊緊抿著,好似為著何事不痛快。

男子感覺到身旁怪異的覷視,眉目一掃,直勾勾地瞅住他。

「呃……嘿嘿……」被抓個正著哩。

他尷尬地眨眨眼,壓低聲量正要說幾句搪塞的話,那男子忽然由腰間掏出一錠小銀,抵到他鼻下,以兩人之間才听得到的音量沒頭沒腦地開口。

「帶我去四海鑣局。」

嗄?!

好家伙!這時模去四海鑣局做啥兒?!游園啊?!

錯愕歸錯愕,他反應甚迅,決定「放棄」眼前一觸即發的打架機會,反正對他而言,這種「活動」天天都找得到理由發生。

「行呀,我帶你去。」「咻」地取走那錠銀元,還沒塞進自個兒的腰間,男子已一把握住他的手腕。

「走吧。」

男子拖著瘦小的他往樓下疾行,一前一後才剛步出大街,樓上就傳來竇大海的驚天巨吼,先是呼嚕嚕的不知罵了什麼,接著是乒乒乓丘、一陣,一張方桌已從二樓欄桿處擲下,掉在大街上摔得粉碎。

「哇!」有這麼氣嗎?!

想回頭瞧瞧,那男子卻更加快步伐,絲毫不想理會珍香樓上的狀況,硬拽著他避開那些駐足於街上、仰起頭瞧著好戲開鑼的男女老少。

「喂,你別走這麼快成不成?!是我帶路還是你帶路呀?!」這人有毛病啊?直拖著他往前沖,既是如此,又何必花銀兩請他帶路?

「喂喂!慢一點啦!」他細腕陡翻,自然而然使出一記小手解擒拿,眨眼間已順利掙開對方掌握。

男子似乎有些訝異,步伐忽地頓下,那對細長眼古怪地瞟向他,帶著評估的意味。

「你會武功?」挑起一道劍眉,打量的目光變得深沉。

他邊整理著衣袖,忍不住輕哼︰「鄱陽九江臥虎藏龍,男女老幼多少都會那麼幾招,有什麼希奇的?」

男子靜听不語,雙臂隨意地抱在胸前,像在等著對方主動掀底牌似的。

「喂,你叫什麼名字?是哪一家鑣局的弟子?」他向來好奇心旺盛,沉不住氣也藏不住話,有疑惑非得問得一清二楚不可。

沒等男子回答,他拇指和食指搓揉著縴細的下巴,清秀的臉蛋忽地湊上前打量,開口又問︰「還有哪……方才在珍香樓上,我听見你罵人,你罵誰哪?」

還能罵誰?!

思及關濤適才在珍香樓上的舉止,關無雙心里就忍不住冒火。

以岳陽關家的實力和威望,足可吞並南北流域的鑣局業務,唯獨鄱陽這塊地方,這兒的大小鑣局似乎都以九江四海馬首是瞻,自行沿訂出一套規矩。此趟前來,最主要是想觀察鄱陽一帶同業的狀況何如,亦想會會四海竇家。

可人算不如天算,那老頭真是死性不改,見到貌美女子就三魂少了七魄,把正事給忘得一乾二淨。

而這人偏偏是他關無雙的親爹,唉……無力復無奈,要怎樣就怎樣吧,他也懶得管了。

他輕唔一聲,不意間竟在這瘦小的跑堂伙計身上聞到一股微甜、暖暖的女兒家的馨香?

「你不覺得……很多人都該罵?」暫時略下心中疑慮,男子模稜兩可地道。

那張小臉蛋不太贊同地搖了搖。

「我倒覺得不少人挺欠打的。像你,四海鑣局的竇爺和雲小姨子明明就在珍香樓上,你卻在此時要我帶你前去四海鑣局,明人不做暗事,這其中必定有詐。你說你該不該打?」

他不動聲色地瞅著對方線條柔和的臉龐,聳了聳肩。

「你一個小小伙計管這麼多干什麼?」

「喝!什麼小小伙計?!我正是四海竇、竇……」險些露出馬腳,他撇撇嘴,深吸了口氣,在男子怪異的注視下連忙改口。

「我是說……我正是四海竇家的朋友。你想去四海鑣局,沒問題,我帶你去,但你若是想踢館找碴,就該光明正大地遞拜帖、下挑戰書。別以為竇爺和雲小姨子不在局里,就可以任你為所欲為,四海鑣局雖不是什麼龍潭虎穴,可也不是讓你說來便來,要走便走的地方。」

必無雙有些失笑。「閣下想得未免太多,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月復。」

他輕哼了哼,與關無雙並肩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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