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劍會英雄 第7頁

「招弟,那劍送到安家堡啦?爹安頓好受傷的人後,就連夜趕來了,以為只耽擱了一會兒,能在半途趕上你們,沒想到你們動作真快。」砸了咂嘴,他還是呵呵笑著,滿面紅光,忽地道︰「鷹爺呢?他不是同你一起嗎?我要好好請他一頓,敬他三大壇酒,我竇大海無論如何定要交到他這個朋友,呵呵呵呵……這趟走鏢雖說驚險,能遇上這等英雄人物,也很值得了。他人呢?」

招弟唇嚅了嚅,才想開口請阿爹別去打擾人家,樓下那名跑堂小二卻在此刻跑上樓來,將一物遞到招弟面前。

「姑娘,那個圍著藏青色披風、生得魁梧高壯的大爺要小的把這東西交給您。」

招弟心一沉,下意識接過,是昨夜教他取走的巾帕,已洗得十分干淨、整齊折疊著。

「他、他人呢?」緊聲一問,有種不好的預感,她沖至圍欄,由上往下瞧去,客棧大堂里並無他的身影。听那跑堂又道︰

「他把姑娘和自己的房錢結清,已經離開了。」

「咚」一聲,心沉到谷底,招弟臉色陡地雪白,也不懂為何,那落寞的情緒再再蔓延,幾要不能呼吸。

他呀……根本只當她是個女娃兒,不懂事,偏愛管事嗎?走得這般隨意,是因在溫州的私事已了,亦懶得與她牽扯?

招弟、招弟,你向來開闊瀟灑,為何要去在意?

在心中找不出解答,只隱約听見阿爹在身後亂糟糟地吼著︰「哇!怎麼就走啦?!我還要同他喝幾杯,聊個盡興,還沒好好謝他呢,怎麼說走就走?唉唉唉、唉峻唉、唉唉唉……這一別,何時才能再相會啊?可惱啊,可惜呀!」

何時,才能再相見?

這一年,招弟十六,初會鷹雄。

這一別,千山萬水,別易會難。

波瀾隱隱

兩年後——

仙霞嶺隘口,茶棚依舊,那賣茶大叔提著長嘴大壺,一手拽著抹布擦拭桌面,對住停下歇息的一行人殷勤招呼著︰

「竇大姑娘,兩三個月沒見著您啦!這會兒要上溫州呀?來來來,坐這兒,陽光耀不著,涼爽一些。」

招弟頷首笑了笑,與同行的一名青衫姑娘同桌而坐,其余七八人皆是男性鏢師,已自動分據其他幾桌。

不等吩咐,茶棚大叔已在眾人面前擺碗上茶,繞了一圈回到招弟這方,邊斟茶邊道︰「怎沒瞧見竇大爺?倒是由大姑娘和這位小泵娘領隊。」兩年前,黑風寨挑上四海鏢局,兵敗如山倒,黑老虎當場斃命,他躲在一旁目睹整個經過,印象深刻,而後四海鏢局接下閩浙幾趟生意,幾次往來這隘口,總會在茶棚小歇,漸漸便熱絡了。

「大叔,這是我二妹,來往這隘口,往後也要承您關照。」招弟溫言,眼神瞄向青衫姑娘,後者眉目嚴謹,氣質較長姐清冷一些,她抬頭對住茶棚大叔,薄抿的唇稍稍上揚。

他恍然大悟地點頭。「原來二姑娘也開始走鏢啦!這會兒竇大爺肯定在家享福,唉唉唉,真教人羨慕!」

近日,四海接了不少生意,局里的鏢師幾要全數出動,竇大海領著一隊人馬往四川去,也請了幾名經驗老到的鏢師往北方走鏢,而招弟、帶弟和幾名鏢師負責護送這一支,九江的四海總局則交給雲姨和其他姐妹坐鎮。

見二名姑娘徐徐喝著,那大叔提著大壺跑去替鏢師們再斟一回茶,又繞了回來,很有聊天的興致,好奇地道︰「瞧這會兒,沒打四海鏢局的旗幟,也沒見到各位帶著什麼,竇大姑娘,這趟鏢走得很怪呀……」他忽地壓低音量,「到底保的是什麼東西?」

招弟還不及應付,一只粗臂已由後頭抓住茶棚大叔的衣領,提將起來,那大叔只覺腳下虛浮,一定眼,一張丑陋的黑臉與自己面對著面,滿面橫肉,惡狠狠地吼著︰「賣茶便賣茶,你話待多?找死嗎?!」

丑臉漢子突地揚高一拳,眼睜睜就要模在大叔臉上,他身材高壯魁梧,緊握的拳頭又大又硬,若真打中這賣茶大叔,後果不堪設想。

「住手!」青衫倏動。

「李爺,且慢!」

見狀,二個姑娘雙雙呼出,招弟由右方切入,想截住他欲將揮下的拳頭,而帶弟一撲上,腰間一對鷺鴦柳葉刀已然祭出,「刷刷」二聲,前後則過他的門面,半點不留情。

在丑臉漢子手中,招弟輕易地救下茶棚大叔,正因太過輕易,她不由得懷疑,他僅是嚇唬人,並非真要傷誰。待放下厥死過去的大叔,她回首望去,卻見帶弟已與那人狠斗起來,鴛鴦刀法凌厲扎實。

「帶弟?」這是怎麼回事?她焦急地喊著,試圖找出適當時機介入。

一旁歇息的鏢師全立了起來,錯愕地瞧著眼前勢態。

真不知該如何反應才是!因這位李爺正是此趟走鏢的委托人。

「帶弟、李爺,大家住手吧!」招弟朗聲勸道,以手勢要眾鏢師稍安勿躁。

「只怕我住手,竇二姑娘雙刀連番砍上,我命休矣。」他哈哈大笑,東躲一招,西還一式,根本是逗著帶弟玩兒。

在眾家姐妹中,帶弟性子最為清冷,行事三思,竇家中,只听大姐招弟的話。此刻她鴛鴦刀劈、撩、削、砍,一張俏臉漲得紅通通,偏不肯收刀。

「大姐,這人……他這個人壞得很!是渾蛋!」罵了一句,招式愈迅。早想將他砍成十七八塊喂狗,再忍下去,她鴛鴦刀自抹脖子算了。

眾人看得一頭露水,招弟心中又急又疑惑,雙眸細眯,「刷」地一聲,拔出背後的長劍,她弓腳疾步,長劍點出,迅雷不及掩耳地架開帶弟的鴛鴦雙刀,形勢陡轉,變成兩姐妹相互對招。好幾次,帶弟想回身再砍那名男子,總讓姐姐手中的長劍格開。

「帶弟,別鬧了!快住手!」雙刀要砍,長劍要救,帶弟若不收手,招弟只能一招招跟著格擋下去。到底,這一男一女結了什麼深仇大恨?眾家鏢師疑惑歸疑惑,好幾位已將兵器擎握在手,戒備地瞪住一路同行的那位李爺,對方雖是委托人,但見二姑娘惱火模樣,其中必不簡單。

帶弟仍不放棄,一面擋開長劍,一面注意那位李爺,見他雙臂抱胸,目中閃爍戲謔神色,好似嘲笑她的不自量力。帶弟氣得渾身發抖,理智飛到天雲外,也不去理會姐姐刺來的長劍,左手鷺鴦短刀猛地以暗器手法對他擲去,接著縱身一躍,右手鴛鴦長刀朝他門面狠狠劈下——

「二姑娘!」眾人驚喊。

「帶弟!」招弟更是震驚,因長劍已然刺出,勁力難以收住,而帶弟卻不顧及,反身撲向那名丑臉大漢。

此際千驚萬險,沒人瞧清那名男子以何等手法制住帶弟,跟著大掌擊出,本欲掃偏刺來的劍式,但招弟見勢極快,拼著氣血翻涌,已硬生生在半途回勢,不讓長劍刺傷親妹,可腳步止走不住,身子仍往那漢子沖去。

這一變,避無可避,眼見他的掌風已直接快要拍中招弟肩胛,眾鏢師嘩然,刀劍齊出,圍將上來,卻怕不及救人。

招弟腦中瞬間空白,身軀感受到危險的逼近,但去勢不歇,無處躲避,只能咬牙吃下對方掌力。她閉緊雙眼,下意識等待著,忽然之間,一陣天旋地轉,誰抱住了她。

兩道掌力在耳邊炸開,亂哄哄的,而勾在腰上的臂膀壯健有力,那人抱住她,正迅風似的往後倒退,這一刻熟悉而奇異,躁亂的呼吸吐納中流進清冽的氣息。

終于,一切定止下來,招弟微喘著氣,緩緩睜開眼楮,然後是壓抑在記憶深處的那截藏青色的披風,近在眼前,依舊半端裹住自己,半端隨意地、瀟灑地,斜系在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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