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劍會英雄 第16頁

「嗯……」她點點頭,酒窩深刻,好一會兒,眸光由戲謔轉為認真。

「那吳天霸一家子在昭陽鎮橫行霸道,魚肉鄉民,弄得天怒人怨,咱們今天光顧他的庫房,拿些金銀珠寶分送給貧寒人家,也算替他做好事,積了點德。」稍頓了頓,她揮動空空如也的布袋,爽朗地道︰「若事先知道那大戶便是吳家,我肯定學你,手上一袋,背上一袋,腰上也一袋,能拿多少是多少。」

今日跟著他作散財童子,跑了幾處貧民戶,有的家里只剩個婆媳,還得照顧四五個孩子,有的是十來歲的兩兄妹相依為命,四處乞討維生,有的是父母重病在床,無力請醫買藥。

他與她蒙著面,將錢財珠寶公平地分送,當那些貧病者由她手中接過救命錢時,臉上驚喜震愕的神情,招弟一輩子也不會忘記。江湖上的劍客游俠,總把俠義二字掛在嘴上,說什麼除強扶弱、路見不平的,說得空泛,這一晚,在這小鎮上,招弟終能深刻體驗。

「謝謝你。」這句話代表著現下的心情,極自然便出口。

鷹雄不太明白,雙目微沉,靜靜地望住她。

「今天的事,永遠不會忘記。」她笑,回視他。

男子唇微勾,雙手負于後,兩人並肩又行幾步,他忽地低沉出聲︰「此地是非已了,明日是該離開了。」

聞言,招弟微怔,接著整個人跳了起來,好似想到什麼要事。

「糟!我得趕快回九江,盡速聯絡四海鏢局才是。」從干後鬧到夜半,她散財散得太愉快了,竟忘記這等大事。真要命!

見她眉心淡擰,斂睫沉吟,鷹雄開口打斷她的思緒︰「前去仙霞嶺隘口時,我已將李爺和竇二姑娘的行蹤告訴四海的鏢局師傅,他們趕回九江後,自會轉告你阿爹,按時日推算,四海應該有所行動了。」

招弟的反應很不尋常,像傻了,又像想什麼事兒想得入了神,眸子直勾勾瞪住他,小臉偏了偏,輕聲地問︰「鷹爺,那你呢?既得消息,為什麼不趕去鄱陽,卻來昭陽鎮?這里……有更重要的事嗎?」沒來由地,鷹雄內心一震。明眸盈盈,映入月華,她的眼底有他。

「正為尋你。」他語音微啞,目光深邃,「你本與我同行,我自有責任護你周全。後來你單獨月兌走,我趕去隘口沒見到你,便往天台山來。」

听到第一句,招弟心里輕輕悸動,臉蛋驀地熱了,卻听他繼續說下,才明白在這男人心中,她被當成一份責任,並未超月兌俠義的範疇。一時間心緒起伏,那份悸動猶在心田,帶著自己也難明白的酸澀。

咽了咽喉頭奇怪的緊澀,她扯出笑容。「所以……吳天霸和那狗官的事只是順手解決,你是專程來尋我的。」

他頷首,似乎察覺出她小臉微凝,而自己心緒亦隨之浮動,他不太喜歡這樣的感覺,有些不知名的東西正在滋長,蠢蠢欲動著。

驀然間,他仰首大笑,也不怕渾厚笑聲引來巡夜的兵勇,在月夜下倍覺豪邁,一掃二人之間混沌曖昧的氣氛。

「鷹爺?」招弟目瞪口呆。

笑聲終歇,他轉頭面對她,雙目炯然神峻,面容剛毅。

「我有一事想問你意見。不知你答不答應?」

「鷹爺請說……若、若招弟能力所及,必定相助。」她仍瞪著大眼,定定望住他笑痕猶在的臉龐,陽剛中揉入溫和,自有魅力。

噢,招弟,又胡思亂想些什麼?!

她甩了甩頭,用力地眨眼,將神智全數拉回。深吸了口氣,道︰「若我不成,還有我爹和整個四海鏢局,再不成,還有許許多多江湖上的朋友……」說到這兒,她忽然想起,他江湖上的朋友應是不少,來頭也不小才是,怎需她幫忙!而她又能幫得上什麼忙?

鷹雄靜靜傾听,待她停語凝望著,他微笑,緩緩嘆息︰「竇姑娘,此事對我而言雖慎重,倒不必請動令尊和四海鏢局的朋友。你我自相識以來,相處時日雖短,卻甚為投緣。我心中自有一個念頭,意欲與你義給金蘭,往後以兄妹相稱,不知你願意否?」

義結……金蘭?!招弟懵了,腦中一片空白。

「竇姑娘!」他喚著,五指在她眼前晃動。

沒一絲動靜,招弟怔怔地瞪著,兩片唇微啟,月下的小臉皎潔異常。

「竇姑娘?」他再喚,眉心刻劃著淡淡細痕,嘴角的弧度有地滄桑,低聲道︰「若你不願亦無所謂,把這個提議忘了吧,就當未曾听聞。」

「我願意!」

她終于轉出神,雙手猛地握住他一掌,點頭如搗蒜。

「招弟願意。」

眼眸燦亮如星,興奮之情難以按捺,她微微喘息。「你別再喊我竇姑娘,我也不稱呼你鷹爺,就如同你說的,咱們……咱們義結金蘭。」

「往後,以兄妹相稱。」他道,另一只手掌憐惜地撫了撫她的頭頂。

「往後以……」話語陡地止住,她內心一緊。

兄妹相稱……兄、妹相稱?招弟,你要的只是如此而已嗎?

她已有所意識,自問著,卻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一時間,整個心思又顛覆了,上一刻的歡欣在瞬間歸于平淡,如夜風,拂身而過。

金蘭之情

「以兄妹相稱……」招弟喃著,頭一甩,雙目晶瑩。「大哥,往後我便這麼喚你,好不!」這位義兄隊強扶弱、名震江湖,能結為異姓兄妹,是她的福氣,不是嗎?她想著,悄悄按捺往愈益明朗的情愫。「我比你處長幾歲,往後你喚我大哥,我喊你義妹。」他笑,眉眼俱柔。

「大哥,你喚我的名吧,叫我招弟。」男子的掌心厚實溫暖,她握著、搖著。「我的親人都這麼喊我,你是我義兄,金蘭之情,皎如日月,你便是我的親人了。」

「是。金蘭之情,皎如日月。」鷹雄望住她,大掌緩緩反握,雖從小習武練劍,姑娘家的手就是不一樣,骨骼較男子縴秀許多,竟隱隱輕顫。

「怎麼哭了?」他錯愕地揚眉。

招弟抽回小手,揭掉頰邊淚珠,對任他咧嘴笑開。「我哪里哭了?我在笑呢,大哥沒瞧見嗎?」

他沒有言語,只若有所思地瞧著。

招弟又道︰「我一直很想要有位大哥,武功高強、英雄蓋世,如今願望實現了,你不知我有多歡喜!即便掉淚,也是……也是喜極而泣……」

他微微一笑。「我這個當大哥的只愛喝酒,偶爾當當梁上君子、散財童子,沒你說得那麼好,怕你要失望了。」

招弟跟著笑了出來,眸中仍隱含淚光,顯露出少有的柔軟嬌態。

這一時刻,無絲毫預警,他單手猛地按住她的肩頭,雙目陡凝,姿勢不變,以眼神向招弟示意,有人正悄悄地朝他們移近。

他突來的動作教人愕然,招弟見勢甚快,已理會他的意思,大眼眨了兩下,無聲問道︰兩個人!

他搖頭,唇角上揚,眼楮眨了三下。來者共三位。

說時遲那時快,左右兩邊皆見銀光閃過,听聞兩名女子嬌喝聲音,一根紅纓銀槍、一柄薄刀鋼刀,在同一時間朝他們襲擊而來。

謗本用不著招弟出手,她張口要喊,身子已教鷹雄拖近,密密護在胸前。而銀槍和鋼刀忽左忽右、時起時落,攻勢連綿凌厲,鷹雄徒手對招,見點拆點、遇式還招,雙手如同八臂。

交手片刻,鷹雄改變打法,攻多于守。忽地右手一招沉腕截殺抓握銀槍前段,他仗著臂力強悍,硬生生將那個持槍的人拖了過來,左掌一個捻花彈開鋼刀刀鋒,趁機扣住那人綁手,亦硬生生拖將過來,二人在他和招弟身前面對住面,鼻子都快踫到鼻子了,瞧見與自己一模一樣的臉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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