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依然是柔順的把頭一點,她努力不讓眸眶中的熱意落下。
蘭鄀稍加用力的把頭移開他的掌心,視線又落到不知名的遠方。
「就這樣,」他突然扳住她的臉迅速在她額頭上印下一吻。「我得趕回東京。」
依綠不滿的瞪著他,難道她這個笨少爺不知道蘭需要的是他而不是別人嗎?
「原來把我大老遠的找來這里,是為了當少爺的替代品啊。」她故意用所有人都听得見的聲音說道。
屋內的兩個大男人一個尷尬的沉默,一個則是皺眉怒視依綠。
「別……別擔心我,」蘭鄀找回自己的聲音,「我會好好照顧自己。」手無意識的圈住稍圓的肚子,她的寶寶此時像是安慰的踢了她一腳。「颯西,就讓他和你回東京,我有依綠陪就好。」
她不想太多人見到她的難,一個沒人愛的大肚婆,又哪容得下他的人無時無刻的監視?
依綠總是她的朋友,她知道依綠會站在她這邊的。
或許是察覺到她築起的冰牆,風彌澈瞬間冷下臉。
「不行,」他以強硬的態度說道︰「我不在橫濱的時候,颯西可以幫依綠照顧你,我可不願意你又帶著我的孩子消失不見。」他話一出口,就懊惱自己的修養怎麼不見蹤影?那未經思考的沖動口吻霎時凝住室內的空氣。
原來他所有的作為都只是為了孩子……蘭鄀悲哀的想。
颯西知道自己的主子是被逼急才口不擇言,但依綠卻不這麼想,她認為他果真是沒良心的人,他也不想想女人懷孕會有多辛苦,還有無形間折磨人的憂郁癥,他這麼說,她還真擔心蘭都會更加往死胡同里竄。
見以蘭鄀悶不吭聲,風彌澈開始生自己的氣。
他強硬抬高她的下巴,讓她面對自己的眼楮,但他卻見到那雙原本會說話的大眼,如今卻只有含著淚水的楚楚模樣。
他逼自己說出絕情的言語。
「你發誓,不會再莫名的離開!」他需要保證才能安心的回去處理那早已堆積如山的工作。
「我……我發誓。」咬著唇,她說出他想听的話。
滿意的听到安心的保證,他放開被他捏紅的肌膚。
帶著眷戀的手指再度撫過她細致的臉龐,風彌澈朝依綠點頭,像是在交代她無比重要的任務一般,他轉回身,在經過颯西身邊時,要颯西隨他到外頭,他有事交代。
核木雕花大門在兩個女孩的身後合上,依綠馬上摟住身子開始搖晃的蘭都。
「既然舍不得他,為何不讓他知道你的心事?」她不舍的問,疼惜的替蘭都拭去在風彌澈離開後才滾落的淚水。
「你不懂的,」幽幽嘆氣,蘭都的心相當沉重。「對風彌澈而言,我會是他的負擔,而且我家和他家……」她想到自己的家人會如此利用她來傷害風彌澈,她的心就如針刺般的難受。
「蘭,原來你真有家人。」握住她的手,帶她坐到椅子上,依綠訝異的說。
「我只是個孤兒,」苦笑著,蘭鄀難堪的談起自己的過去。「被爺爺、女乃女乃收養後,不再過有一餐沒一餐的日子,所以我對他們的養育之恩非常感激,但從中學開始,我就不再是我了。」
無止境的催眠,不曾停歇的控制,使她想要自由,尤其在身心都不再屬于自己後,那種心靈上的折磨,比上的虐待還要令人害怕。
「不懂。」腦筋直線條的依綠不明白她話里頭的意思,把頭一搖。
「我從中學開始,每天都被送到精神醫院去,美其名說是想請心理醫師替我分憂升學的壓力,但事實上的卻不是那麼一回事。」蘭鄀在講話的同時,眼楮緊緊閉上並將雙手握拳放在膝蓋上,仿佛怕眼楮一睜開,就會鼓不出勇氣繼續說出不堪的夢魘。
每次去精神醫院時,她都意識清楚,但卻被人下藥而無力抵抗,而旭爺……則威脅她不得將事情說出。
依綠听得睜大眼楮直說不出話來,她不敢相信會有這種事發生在蘭都身上。
「我沒辦法控制自己的意識,他們每回都在我耳邊說一些我听不懂的話,而也是從那時候開始,我才被要求學習日語。」她說話的聲音極微小聲,但依綠依然可以感受到她的難受。
「風彌澈,就是醫師每天在我耳邊重復的名字,我不認識他,他們讓我看了許多有關他的報導,還告訴我,只要讓他愛上我,那我就‘自由’。」最後的自由兩字,她是用英語說出口。
「所以你來日本,然後真的讓少爺愛上你?」依綠的聲音中有憤怒,但不是針對蘭鄀,而是針對那些殘忍利用她的人。
「他真的愛我嗎?」蘭鄀自嘲的苦笑,笑中帶著淚水。「我不知道他愛不愛我,畢竟我和他在一起的時間如此短暫;但如果我是他,就算曾經動過心,也不會再愛上一個曾包藏禍心要來害自己的人。」
「但,你卻愛慘了少爺。」依綠說出事實,蘭鄀怔忡不語。
良久,她才說︰「愛上又如何?當寶寶生下後……」她沒把話說完,只用長長的喟嘆做結束。
依綠見到她沉浸在自己的悲傷中,無法說些什麼,遂起身擁抱她,當作無言的安慰與支持。
而她們的對話,全被踅回來的颯西听見。
颯西默默的將所有的事情都牢牢記在心里,想等到有機會再跟風彌澈轉述,只希望事情最後的發展不會令人難過。
***
從橫濱到東京,風彌澈很難得的讓司機替他開車,因為他知道自己心里有太多紛擾,而在這種狀況下開車,是對生命不負責任的作法。
回到東京,他並沒有直接回主宅,相反的,他選擇公司頂樓做他的落腳處,這也是為了避免回去恰好和他不想面對的人當面起沖突,但他萬萬沒想到已經有人在公司會客室等他回去。
「少爺,蘭家的人,在會客室待你有好一會兒了。」大廳守衛一見到滿月復心事的風彌澈,就像見到救星般的恭迎,忙不迭的報告。
「蘭家的人?」風彌澈停下腳步,皺眉反問。
「他們是這麼說的,還說要找你要回他們家的人。」守衛盡責的一五一十說道。
抿緊薄唇,他大步走進專屬電梯,直達會客室樓層,果然在他跨出電梯的同時,見到他平日誓言不加班的秘書,現在正站在電梯口迎接他。
秘書從他的表情知道他心情不佳,所以不廢話的跟隨他進入會客室。
「阿澈……」蘭老太太在見到他時,不禁激動的向前跨出一步,手也忍不住朝前伸出。
繃著一張臉,風彌澈視而不見外婆伸出的手。
「兩位有何指教?」他客套得恍若來者是陌生人。
「阿澈你……」蘭老爺子氣結,卻不能責怪他什麼,畢竟他們從未相認過,又豈能強求。
頹然放下手,蘭老爺子只能任隨他劃出鴻溝。
「阿澈,我們想帶蘭鄀回台灣。」蘭老太太低聲下氣的說出來意。
「鄀鄀?她失蹤這件事,你們應該知道。」他懶洋洋的接過秘書遞上的黑咖啡,喝上一小口後,才回應道。
「她不是已經被你找到?」蘭老爺子擰眉。
「喔?是嗎?你們確定嗎?」風彌澈冷眼看著眼前與他有一半血緣的外祖父母,雖他試著想找出親人間的親密感,但卻無法做到。
「有人告……」蘭老太太沖口要說的話被蘭老爺子給制止。
風彌澈挑眉,冷笑藏在眼底。
「這應該是合理的推論,」蘭老爺子從容的說,「蘭鄀和你的牽扯,不是只有那些天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