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身上的衣服……
「妳病了三天,衣服是我換的。」他直接回答。
既然親自照顧她整整三天,南宮缺壓根兒沒避諱什麼男女之別,一來是因為他向來不理會世俗標準,二來是因為他不想做的事,從來沒人能勉強他,但他決定要做的事,就不會計較後果,一定會做到底。
他一臉平淡,像沒什麼大不了的,可她卻小臉泛紅。
「我……你……」她揪著衣襟,不知道該說什麼。
「妳身上這條項鏈是從哪里來的?」他一點也不避諱,從她的衣襟里拉出一條系著一塊血玉的紅繩。
血玉上,明明白白刻著「南宮」二字。
他這種舉動,讓水兒的臉蛋更紅了。「是……是我娘的遺物。」
「妳娘叫什麼名字?」
「唐……吟柔。」
南宮缺沉吟了會,再問︰「那麼妳父親是誰?」
「水雲天。」想到爹娘,她小臉黯淡。
那麼……是她了,他撇了下唇。水家堡的傳人,也是母親千交代、萬叮嚀他得幫她找的人。
「妳的名字?」
「水吟。」她回答,「爹、娘和姊姊,都叫我水兒。」想到姊姊,水兒激動地抓住他衣袖,「姊姊……姊姊有來找我嗎?」
「別激動,沒有人來找過妳。」
「那姊姊……」姊姊會不會被抓走了?
「躺下,閉上眼睡覺。」說著,他將她放回床上。
「可是姊姊……」
「不論她現在怎麼樣,妳這個樣子都幫不了她,只會造成她的負擔。」他冷淡地說道。
水兒嘴兒一癟,不敢再拉他。
「我……我不是故意的……」她眼淚汪汪,像要哭了。
「不準哭。」他厭煩地道。
水兒瞪大眼,淚水巴巴地懸在眼眶。
「閉上眼,睡覺。」丟下命令,他轉身拿起藥碗往外走。
「你……不要走--」怕被丟下,水兒立刻想拉住他,結果一手抓空,整個人往床外跌--
南宮缺臉色一變,轉回身迅速抱起她。
「妳身體還沒好,下來做什麼?!」他低吼。
「你要走了?!」顧不得疼,她只忙著抓緊他。
「跌到哪里?」他不理她,徑自翻她衣襟,結果在左肩上找到一片紅腫。
可以想見,這片紅腫要是沒推散,很快就會變成一大片瘀青。
「忍耐一點。」他凝氣于掌,貼在那片紅腫上。
刺痛與酸痛的感覺交雜地從左肩上傳來,她疼得眼淚直掉。
「奸了。」推了一會兒,他收回掌力,目不斜視地將她的衣服拉好,語帶責備:「誰叫妳下床的?」
「對、對不起。」她咬著下唇。「我……我會听話,你不要丟下我。」
南宮缺瞪著她。
「你不要走,好不好?」她拉著他的手臂,哽咽地道︰「你不要走,不要丟下我一個人……」
「我沒說要走。」她到底在怕什麼?
「真的?」她淚眼模糊地望著他。
「對,妳別哭了。」真煩!他抹著她的淚水,力道卻太粗魯,抹紅了她的臉。
「我不哭。」她連忙也擦著淚。「那你不可以丟下我。」
「妳再多說一句,我立刻走。」他威脅。
「我不說、我不說了。」她閉緊嘴,兩眼卻睜得大大地看著他。
「閉上眼,睡覺。」他將她推回床上,蓋好被。
她听話照做,可是……「你……不要……」
「我不會走,閉嘴!」他不耐煩地道。
她立刻閉上嘴,什麼話都不敢說了,可是小手卻悄悄拉住他衣角,揪得緊緊地不肯放。
南宮缺瞪著那塊衣角,一臉厭惡卻還是在床沿坐了下來,陪著她,直到她睡著,然後暗自詛咒。
他為什麼要替自己攬下這個天殺的麻煩!
第三章
水兒一向是不安的,所以睡眠一向很淺,也因此讓她本來就不強健的身子更不容易調養。
可是揪著他的衣角,感覺他就在身邊,卻讓她難得地睡熟了,等她再醒過來,已經是入夜時分,房間里一片黑暗。
發覺手里抓的衣角不見,她立刻驚醒。
房里的燈芯卻在同一時間點上,她眨了眨眼,才見他從桌子那邊走向她,手里又端了碗藥。
「你還在?!」沒有走。水兒頓時松口氣。
南宮缺瞥了她一眼,只將藥碗端到她面前。
「喝藥吧。」
水兒當然是乖乖吞下那碗像加了十斤黃連的藥汁,但是她沒有抱怨,只是小臉不免又皺成一團。
「很苦?」這是她清醒後第二次暍藥,連帶的也被苦苦的藥汁弄得小臉揪得像苦瓜。
奇怪的是,當她還在發燒的時候,表情卻沒這麼苦,只是……哭而已。但他一直認為哭是因為她作了惡夢。
「很苦。」她老實地說道,然後補充︰「可是還好。」
還好?
瞥見她唇角殘留的一滴藥汁,他以指背餃接住,然後移到唇邊,嘗了藥汁的味道。
真是……超級苦!那個蒙古大夫是加了幾斤黃連,才湊成這種苦味?新仇加舊怨,南宮缺在心里把那個大夫千刀萬剮。
水兒卻因為他突來的舉動而紅了臉。
「這麼苦妳還喝得下?」他表情未變,眼神意外地望著她嫣紅的俏顏。
「我習慣了。」她小小聲地回答,低語的口氣沒有自憐,只是說明︰「我常常生病,幾乎整年都離不開藥。」
整年都離不開藥?她是藥罐子嗎?!南宮缺難得露出驚異的表情。
從小身體健康,又是習武奇才的南宮缺,難以想象整年不離藥是什麼感受,但肯定不是什麼好感受就是。
「先吃點東西吧。」
「嗯。」她翻開被要下床,南宮缺卻一把阻止。
「不必了,我去端過來。」為了避免她又跌倒,他還是端來給她在床上吃省事些。
于是,生平不曾服侍任何人,連對親娘也沒這麼孝順的南宮缺,又在這個「麻煩」身上破例了一次--親自為人端飯菜。
水吟該覺得榮幸,因為到目前為止,全天下的人面對南宮缺時得到的善待,都沒有她來得多。
如果胤知道了,肯定又要哀怨很久。
拉過一張小桌幾隔在床旁,飯菜擱在上面,是瘦肉粥和幾樣開胃的小菜,再加一盅雞湯。
她伸手想端起碗,可是她昏睡太久又太久沒吃東西,兩手捧碗還可以,等右手要拿湯匙的時候,左手就端不穩了。
「算了,我來好了。」南宮缺實在看不下去,拿過碗,舀了一匙粥就喂進她嘴里。
「唔……謝--」太大口的粥,幾乎塞滿她小嘴,讓她連話都說不清楚。
「專心吃,不要說話。」他又舀了一匙。
「噢。」她只得乖乖吃。
一口剛吞下,嘴里立刻又被塞了一口,完全沒給她說「不」的機會,沒多久,她就吃完了一碗粥。
「要不要再一碗?」
啊?「不、不用了。」連忙搖頭。
「不好吃嗎?」怎麼她頭搖得那麼快?
「不是,」又搖頭。「是我吃飽了。」不自覺模著肚子,覺得原本扁扁的月復部,都凸出來了。
「這麼少?」難怪常生病。
僅僅一碗粥,哪來的體力和抵抗力?!
「我已經吃的比平常多了。」她小小聲地應道。他的一碗,對她來說可是一個小碗公哪!
「雞湯喝一些。」打開盅蓋,像喂藥那樣,他喂她暍。
但是才暍了半碗,她就推開碗,搖著頭。
「我喝不下了。」
「也罷。」才剛大病餅的人,就當她是胃口差好了。南宮缺收走杯盤,放到門外,小二自然會來收,然後才又回來。「想睡嗎?」
「我睡不著。」她已經睡很多了。「我……可不可以跟你說說話?」
「妳想說什麼?」南宮缺回到床畔,執起她一手,測著她的脈象。
習武之人多半懂得一點脈象和醫理,南宮缺自然也懂,只是那與真正開藥治病還是有段差距,所以他才會找大夫來為她看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