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腦袋跟銀子,你說要選哪一個?」蕭筱小模了模自己的脖子,苦著臉說。
「什麼腦袋跟銀子?」
「算了,時間到了,我們先上場吧!」如果今天那個債主沒來,那她可以考慮說一點不指名道姓的「王爺」故事。
余蒨兒只好拿起琵琶跟著上場。
一站到台上,就可以感覺觀眾少了很多,原本都高朋滿座的茶館,如今只剩五成滿。
蕭筱小一見到角落那一桌今天沒人,偷偷松了口氣。這兩日,樊仰極天天上茶館來,他總是坐在最後面那一桌,也不喝茶,也不听書,手里就拿著一本書,或是搖著把折扇,目光甚至不放在台上。就算他看起來沒在听她說書,但她知道那代表什麼意思。
他是來監視她的。
難怪他那天借她銀兩時,會露出那種詭異的笑容。早知道要天天被監視著,她還不如換個地方去說書,就連裝扮都給換一個,不就得了?
為什麼大家就是只想听他的故事?真不好玩。
「昨兒個說到這和尚把潑猴從大石底下救出,那和尚才把符咒一撕,頓時飛沙走石,連眼楮都張不開了……」蕭筱小開始賣力地說起故事。
「唉呀,又是這個,听過了啦!」觀眾開始出現耳語。
「我們要听點有意思的!」
「要白虎轉世的那個王爺,就說那個吧!」
蕭筱小手里的醒木舉在空中,拍也不是,收也不妥。正當被群眾鼓噪到想偷渡一點小段子時,那個據稱白虎轉世的王爺,手里搖了把大折扇跨進茶館。
她的目光對上他的。
樊仰極嘴角噙著似笑非笑的神情望著她,然後緩緩在大漢拉開的椅子上坐下,身上依然是那襲淺色袍子,氣質依然令人發指的優雅從容。
「筱小?」余蒨兒細聲詢問,不知道筱小是不是要改說平郡王的段子。要改段子的話,連彈的曲子都要變的。
蕭筱小瞪了角落那淺色身影一眼,忿忿地提高嗓音,繼續說下去︰「只見飛沙走石,漫天飛舞,頓時間連眼楮都張不開了……」
群眾繼續有人抗議,但她當作沒听見,提高嗓子把那些「耳語」給壓過去。她邊說邊咬牙,因為那人一臉笑意地望著她,讓她更覺氣憤。
什麼白虎轉世?依她看是掃把星轉世啦!
餅了今天,她這活兒八成丟定了,欠他的那一百兩恐怕是還不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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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筱小說完了書,下了台,默默地收拾起自己的物品,猜想明天大約是不用來了。
丙不其然,老板很快出現在後台。
「蕭老師傅,等等。」茶館老板一臉困惑地喊住她。
「老板?」筱小一臉憂郁地,大約猜想得到老板要說什麼了。可是她有什麼辦法?當事人就坐在台下監視她,銀子跟腦袋選一個,怎樣也得選腦袋啊!
「你是不是認得一位十四爺?」老板壓低聲音問。「這位爺是什麼來歷?看起來是個有錢人,莫非是當官的?」
「十四爺?什麼十四爺?我不認得……」蕭筱小詫異地說。
「那就怪了,那人說他們爺認得你,想找你去他府上說書,怎麼會不認得?我還以為你這兩日生意差到不行,大概沒救了,沒想到還有人想找你去府里說書……」老板喃喃自語。原本是打算辭了蕭老師傅,沒想到竟有人要找這老頭去說書,看來還有點行情,貿然辭掉似乎有點不妥。
「十四爺?那人長什麼模樣?」蕭筱小想到某人也是排行十四,難道是他?
「我遠遠看到那位爺一眼,很尊貴的模樣哪!但來跟我說的是他的隨從,一個高頭大馬的大漢。怎麼,想起來了?這爺姓什麼?」結交一些權貴,對生意人有好沒壞,茶館老板打著如意算盤。
很尊貴的模樣?高頭大馬的隨從?
蕭筱小揉了揉額頭,差點把臉上的顏料也給揉掉了。這人到底想做什麼哪?
「這位爺……很重隱私,不喜歡人家說太多。所以老板……」蕭筱小有點尷尬地回答。
如果老板知道樊仰極就是她之前故事里的那個平郡王,恐怕要嚇得屁滾尿流了。
「好,你去、你快去。那個隨從說了在前門等你,你就從前門出去吧!明天記得來上工啊!」老板交代著,看在這位爺的分上,他打算多給幾天觀察期,再來決定是不是辭掉這個老頭。
蕭筱小無奈地笑笑,收拾好物品後慢吞吞地走出去。
才跨出茶館,就看到樊仰極身邊的那個大漢站在門口等她,而樊仰極則在前面不遠的書畫攤上逛著。
「蕭……」那大漢拱手,但頓時不知道要怎麼稱呼她。顯然他也知道這個說書老頭是個小丫頭扮的,但是稱她姑娘又不方便,頓時不知道該怎麼稱呼。
「隨便你喊,稱呼不重要。」蕭筱小隨意地揮揮手說。「你們爺是不是很無聊啊?當王爺的成天都沒事干嗎?干嘛天天上茶館來?這兒茶又不好喝……」
那大漢聞言差點笑出來。「做下人的沒有權利干涉主子的去處。」
「這位大哥,你叫什麼名字?」蕭筱小看了他一眼,現在覺得他好像沒那天看來可怕了。只要他不再動手劈昏她,什麼都好說。
「我叫巴格,是十四爺的隨從。」大漢很老實地回答。他也覺得這個小泵娘挺有趣,竟敢抱怨當王爺的太閑,才會成天跑來听她說書,這可是他第一次見到有人敢這樣說主子。
他不大懂主子為何沒有懲罰這姑娘,還三天兩頭上這破茶館來。但他知道主子近日精神看起來很好,笑容也多了,覺得這是件好事。長年跟在十四爺的身邊,這主子素常冷著一張臉,少有表情,要看他笑一笑,還真是不容易。有時候連他都覺得生于皇室不見得是好事,看主子從沒開懷過就知道。
「巴大哥,能不能跟我透露一下,他……」蕭筱小指了指遠處那身影。「真的要我去王府說書?」
「嗯,主子剛剛是這麼交代。」巴格點了點頭。
「所以我們現在要站在這邊,等他逛到高興?」蕭筱小不耐地說。「當王爺的真的很閑喔!」
巴格差點又笑了出來,那抹笑硬生生地咬住,教他黝黑的臉脹紅了。
攤位那端的樊仰極雖然低頭翻看著書畫,耳朵卻是拉長了在听這邊的對話。他的耳力極好,即便隔著一段距離,也能听得到蕭筱小的抱怨。
不過當他發現那小丫頭居然跟巴格聊了起來時,不禁有點不爽。她的注意力該全擺在他身上,即使只是為了擔憂他砍她腦袋,也該如此。
他有意無意地翻弄著骨董攤的貨品,老板口沫橫飛地介紹著那只瓷瓶的來歷,他卻一點也沒听進去。
「多少錢?」樊仰極打斷對方的吹噓。
「五……五十兩。」骨董攤老板開價。
「可我昨天听你開給一位爺的價是五兩耶。」蕭筱小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走過來,一听到骨董攤老板開的價,馬上插嘴。
老板的臉色一變。「這……你記錯了,老頭。這可是前朝的遺物,起碼有上百年了,怎麼可能只賣五兩?你肯定是記錯物品了。」
「是這樣嗎?我記得長得一模一樣啊,這兒都有朵牡丹,旁邊還有鳥,就連這鳥的模樣都一樣。莫非你家還有好多這種一模一樣的‘骨董’?」蕭筱小馬上戳破老板的牛皮。
老板臉色脹紅。
樊仰極則是噙著一抹笑,看起來心情挺好。他其實不大介意那老板信口開河地開出高價,他也是識貨人。讓他心情好的,是她毫不猶豫的挺身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