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當然沒問題。」言梨淨也一口答應。「要不要我們送你一程?還是你老公要來接你?」
「不用了,我想走走,順便消化一下。我先走了,大家掰掰。」緹黎轉身跟大夥兒告別。
「晚安了,改天見!」大家也報以熱情。
于是她沿著人行步道往前走,也不管自己的腳是不是因為不適應高跟鞋而作痛著,她需要走路來分散心里的諸多情緒。
原本快樂的心情在散場後煙消雲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端的寂寞感。望著人群逐漸變少的街頭,夜晚的涼風吹得她一陣陣冷。
今天對她來說是何等具有紀念價值的夜晚,這些年她努力想讓自己更優秀,讓自己更杰出,讓自己更配得上他。現在她有了一點小成果,讓她有了信心,可以驕傲地說自己在自己的專業領域上,也是很優秀的。
但是又如何?
她以為讓自己更優秀,就更靠近翟邑振了,然而事實上,他連分享她的成就都不願意。她愚蠢地逃避問題,最後把自己的婚姻推入了死胡同。
就算她承認了自己的錯誤,也改變了作法,努力想挽回他,但是每次在她覺得快要成功時,他就會冷冷地潑了她一身水。
此時此刻,她多麼渴望他能在她身邊。
一陣強烈的心痛襲來,她頓時再也無法前進。就地蹲在清冷的路燈下,她一低頭,眼淚就滴滴答笞地滾落下來,跌在馬路上,破碎成無數個白色光影。
她願意花任何代價得回那個愛她寵她的翟邑振,可是一切是否已經來不及了?
第九章
翟邑振覺得自己大概快要瘋了。
第一百零一次望向牆上的時鐘,他不斷地起身在客廳來回踱步,焦躁的心情絲毫無法掩飾。
其實他從放她出門的那刻就開始後悔了。看到她穿得那麼美麗,顯得那樣性感,卻不是跟他約會,這簡直讓他大大的不爽。
怒氣維持著,讓他堅信自己不陪她去是對的。
可瞧瞧他在家里做些什麼?今天難得不用加班,他是想回家帶她出去吃飯,順便約會的。沒想到才一回家就跟她鬧得不愉快,而她也氣唬唬地出了門。
「都快十二點了,到底玩到多瘋,居然還不回家?」他氣憤地踏著步伐,接著思緒一轉。「會不會被灌醉了?會不會被別的男人帶走了?還是回家的路上遇到壞人了?該死,難道不會打電話叫我去接她嗎?」
問題是他不會自動打電話說要去接她嗎?
答案對翟邑振來說很簡單,他拉不下臉。以前的他可以,然而他現在再也不要這樣子過分寵溺她,因為他檢討過,是這種過分的寵溺讓她毫無所覺、毫無負擔地來來去去。
只是當這些反而變成了自己的束縛時,他究竟是要怪她還是怪自己?
真希望事情可以簡單一點,讓她知道他有多麼愛她,讓她知道他有多麼想要跟她更親密。
他焦躁地拿起電話,撥了她的手機號碼,電話才要接通時,他就听到鑰匙開門的聲音。他反射性地掛了電話,然後坐回沙發前,手里拿著遙控器,蹺著二郎腿,一副很悠閑的模樣,完全忘記自己平常是不蹺二郎腿的。
緹黎緩緩地開門進來,動作有點慢,神情則有些疲憊。她沒有說話,也沒有任何表情。
她的平靜讓他的不滿爆發了。
「這麼晚回來,是太好玩了,舍不得回來嗎?你可以玩晚一點,我們家沒有門禁。」怒意跟著酸意一起涌出來了。
他話中的某些東西讓她興起了希望。
「你……在等我嗎?」她眼里微微一亮,疲憊的神情掃去了不少。
翟邑振愣了一下,隨即諷刺地撇撇嘴。
「你想呢?」他的聲音又回復了那種冷冰冰的溫度。「我們是什麼關系?等門是夫妻、是家人才會有的情況,你覺得我需要等門嗎?」
他用問題回答她的問題,而這些都成了相當有力的攻擊。
她的眼神黯淡了,落寞的神情掩上,接著她緩緩一笑,那笑容顯得有些淒楚。「對喔,瞧我的笨問題。」
「你……」他發覺到她神情很不一樣,正想問她是不是不舒服,她已經轉身走進房間了。
翟邑振敲了桌面一記,挫折得想要狂吼出聲。
好吧!這下好了,人不回來他狂踱步,焦躁得快抓狂;現在人回來了,他也是不安得想咬人,這到底是什麼情況?
翟邑振又在客廳狂踱步了數趟,終于決定要跟她好好談一談,再這樣下去,他還沒搞瘋她,先讓自己發瘋了。
邁步朝兩人的臥房前去,他打開門時愣了一下,因為房間里面並沒有緹黎的身影。可是剛剛明明見到她進房的,不是嗎?浴室也空空的,難道她在別的房間?
正打算轉身到別的房間找找時,一個細碎的聲音拉住了他的腳步。他側耳細听,有一個斷斷續續的吸鼻子的聲音。他詫異地睜大了眼楮,仔細找了下,才看到床的另外一邊冒出一小截的頭頂。他繞過整個床,就看到了他遍尋不著的人兒。
緹黎蹲坐在床邊的地板上,背靠著床,就坐在昏黃的燈光下無聲地啜泣著。她哭得那麼專心,連鼻子都紅了,連他站在她面前都沒有發現。
翟邑振覺得自己好像被當胸捶了一記。
她剛剛回來臉色就不是很好,難道在外面被欺負了?頓時間怒氣隨著不舍涌了上來。
「緹黎。」他蹲到她面前,輕聲地喊,完全不敢太大聲,好像這樣她眼淚就會掉少一點似的。
馬的,讓他知道誰害的,一定親手扭斷對方的脖子。他跟她認識以來,還沒見她這樣哭過。
緹黎是抬起頭看他了,但是看著他臉上的溫柔,眼淚卻掉得更凶,整個人簡直是崩潰地大哭了起來。
翟邑振完全被嚇到了,趕緊將她抱進懷中,努力安撫著她。「乖,別哭了。告訴我,是誰欺負你了?新工作不順利嗎?」
他一邊在心里咬牙切齒,內心充滿了暴戾的沖動,但是擁抱著她的手卻很輕柔,對她說話的語調也輕得不得了,生怕驚嚇了她。
「嗚……翟邑振……」她勾著他的脖子,哭得好不傷心。
她以為她之前蹲在路燈下已經哭夠了,沒想到一回家,才听他說了幾句冷冰冰的話,就這麼不爭氣地再度崩潰了。
「噓,沒事了。跟我說,是誰?」他將她抱起來,自己窩到她原來的位置,然後讓她坐在他腿上。他抱著她輕輕晃著,像在晃個幼兒一樣。
「我已經說了……就是你……都是你,你真的好壞喔……」她想到這段時間以來承受的壓力跟挫折,忍不住又哭了。
那麼多的孤單,那麼多的寂寞,那麼多的失落,遠遠超過她能夠承受的了。她以為自己可以不去靠近他,可以少愛他一點,可以在他提出分手的時候理智地獨自活下去。但是他都還沒有正式拋棄她,她就這麼痛苦了,那麼等到他完全不愛了,那她又該怎麼辦?
想到這里,她能不哭嗎?
「我?」他錯愕地問,完全沒有想到始作俑者是他自己。「我……怎麼個壞法?」
「你……很多啊!」她停止了哭泣,吸了吸鼻子。「我知道以前是我不對,我讓你失望了。但是我已經努力在改了,每次都在我覺得有點進步時,你的一句話就足以把我打回原處。」
「那是因為我不能平衡。」他嘆了口氣,決定干脆直接把自己的心情說出來。男人的面子固然重要,但是到此刻還想充硬氣,那就真的太傻了。「你忙著工作,喜愛工作,熱愛工作,比我這個執行長更敬業一百倍。我呢老是為了多一點時間跟你在一起,去調動出差、調動工作分配。而你,只要一通電話,旅行社一通電話來,你就拋下一切去工作。難道我這個丈夫沒有很悲哀,沒有很失敗嗎?」他的聲音里面是充滿了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