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麗聖賢 第25頁

可是太有效率的作法,缺少醞釀期,當然會引發老臣不安。

「你呢,貝翎?」

「我還好。基金會能忙的事就那些,不過我媽不能累,所以原本她轉投資的代理名牌,現在換我接手。」

「喔……」好友曖昧長吟。「就因為你在爭取代理倫敦百貨進口的新品脾,所以才會跟英國帥哥走那麼近?」

「別再調侃我了。」她已經夠煩的。

好友一愣,直盯著貝翎無奈喝茶的模樣,半晌不說話,怔住了貝翎。

「怎麼了?」

「貝翎真的愈來愈……」不知道該怎麼說。「性感?」

「你在講什麼?」嬌顏怪皺。

「我也不曉得。」不小心被艷光射到,所以有點語無倫次吧。「你結婚以後變了好多。」

「沒有吧。」她一直都很排斥貴婦團或千金幫的路線,即使婚後,她依舊一副上班族套裝的模樣,身上沒有什麼裝飾。唯一閃耀的,大概就是覆在袖口內相當于一輛豪華房車價格的鑽表。

「是喔。」當事人往往在狀況外。「以前的你都保守得好凌厲,連胸前的襯衫扣稍微開一點,你都會扭扭捏捏的,讓看的人也很不自在。現在你的氣韻就大方多了,感覺很贊。」

她半听半懂,狐疑地揣摩領會。「所以我看起來確實有像在勾引人?」

「講吸引人不是比較好听嗎?誰給你這麼奇怪的理解?」

貝翎豐盈的紅唇開開合合,局促的視線不知放哪才好,只好一邊啃著手工餅干,一邊遠眺台北盆地的高空風景。

「該不會是慧東吧……」

她一扯僵硬的笑容。「他醋勁有點大。」

「你之前都不知道?」太詭異了。「不過也難怪啦,你以前的魅力跟現在完全不能比,他的擔心也不無道理。」

「這種缺乏信任感的日子,很不好過。」尤其他們婚後的生活,有許多方面都還未調適,她實在無法一下子承受這麼多負面壓力。

「陸媽媽會很擔心吧。」

「正好相反,因為慧東很會哄她。」

「那你慘了。」爸媽都站在慧東那邊,三比一,貝翎落單。「感覺好像你在家中的位置被他取代了。」

「不可能。」她好笑。「我可是爸媽親生的。」

而他,不過是半途入贅的。

「別太輕敵。」

「又來了,你每次都愛危言聳听。」活得也未免太刺激。

但她傍晚一進新居的家門,錯愕、沮喪、氣憤,所有累積了好一段時日的情緒一並爆發,馬上沖往上一層樓的娘家,找媽媽訴苦申冤。

「慧東又把你買的家俱搬走?」

「這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了!」她真的受夠他的蠻橫。「房子是我們的,我為什麼沒有安排的權利?他憑什麼一直丟掉我布置的東西?!」

「他不會隨便丟你買的東西的。」媽媽婉言安撫。「他可能是先退回店家或暫時寄放到哪里去,不會亂丟的。」

「他到底想把我們倆的家搞成什麼樣?」

她氣到委屈難當,哽住了怒嗓。

不管這是基于什麼立場而聯結的婚姻,她對自己新一頁的人生都充滿著期待。她什麼事都盡量順著家人的安排,唯獨爸媽送給他們的新家,可以任由她布置,編織她對未來的憧憬︰這是她和慧東的兩人世界。

但他一而再、再而三地以各樣方式破壞她的精心規畫,打散任何屬于家的氣息——餐廳和廚房不必做了,因為他們不開伙,要上樓多陪爸媽一起吃飯。客廳裝潢也不必弄,他們都很忙,沒多少時間耗在這種閑置空間。櫥櫃之類的也不必擺,他沒有東西需要收藏,為貝翎做個寬敞的衣帽間就可以,隨她去塞個人的衣物,但要做在他視線以外的隱蔽處。家里不需要任何掛飾、擺飾,連一張照片都不準有,一朵花都不準擱置。不需電視、不需茶幾、不需書桌、不需另置電腦,Notebook就已足夠。

每次回到新居,看到其中的空洞和蕭索,她都好想哭。

為什麼她的家會是這樣?

「貝翎乖,好了好了。」媽媽拍擁著沉在掌中抽泣的寶貝。「媽媽知道你不好受,難為你了。」

她外表裝得再堅強、再獨立、再干練,仍有非常小女人的一面;渴望溫馨的家園,喜歡充滿巧思的布置,想要擁有他倆一起生活的甜蜜氣氛,期待家中散發舒適的熟悉感,可以愜意徜徉的兩人小窩。

但是現在的家,給她的挫折太大。

一進門,她心中總會掠過一陣驚憂︰慧東是不是走了?沒有任何他住餅的痕跡,沒有他的生活氣息,沒有他個人性的物品,沒有他倆住在一起的任何記憶。

她很傷心。即使他並沒有離開,這冷清的光景,還是會令她傷心。

「貝翎,再給慧東一點時間,好嗎?」媽媽摟著淚女圭女圭,邊搖邊呢噥。「你要多體諒他之前過了太久這樣的生活。要他一下子改過來,並不容易。如果你覺得新家很寂寞,就上來媽媽這里,你想怎麼布置都可以。」

「我們已經結婚好幾個月了……」

「他已經當單身漢好多年了,你逼他也沒有用啊。」而且媽媽心里也滿喜歡這小倆口常常上來找她,陪她吃飯聊天。「媽媽會去說他,但是要慢慢來。」

她知道,只不過,這像個臨時旅舍似的家,常常讓她不安。

他會不會有一天真的就永遠消失了?為什麼結了婚,並沒有帶給她多少安全感?他真的只是在調適中,還是早已在做隨時撤退的打算?

慧東知道她的憂慮,而他的解決方式,是激烈的。

但她累了,不想再耽溺在肉欲中。燃燒的只有身體,心中仍是空洞。

午夜,沉寂的新家一片漆黑,只有臥房的夜燈微微映照一室的熱氣。赤果的身軀嬌弱俯伏在床褥上,汗珠晶瑩,疲憊的不但是她的人,也是她的心。

這是他見過最美的生物。活生生地,惹人憐愛地,蜷伏在他身畔,籠罩在他的愛與氣息里。他以指背撫弄著她汗濕的臉蛋,抹去她眼角殘留的水光。他弄痛她了,愛得太過痴狂,不知不覺地失控,熱切淪為凌虐,再一次地摧毀了她浪漫的妄想。

美眸空洞地凝睇著床單上細致的織紋,迷離在這段除了利益以外,乏善可陳的婚姻。他們真的結婚了嗎?或者只是舉行了某種表演似的儀式?她是不是錯了?當初不該憑著對他充滿的強烈感受,賭上了自己的一生?

他無奈,在床畔掛著的西裝口袋內找出了一枝筆,開始在素淨的床單上建構理性的線條。

在柔軟的質材上,他依舊能徒手畫出復雜交織的幾何線條,靜靜地,吸引了淚人兒的注意。他在畫什麼?

她著迷地俯伏著,看他在昂貴床單上一筆一畫,逐漸勾勒的圖象。

啊,是他們曾經避居的菲斯古城。

「再畫一個。」她渴望地要求著,不要他停筆。

這麼嬌女敕的乞求,連鐵石心腸都難以拒絕。而且,他喜愛她對他這小本領的天真仰慕。

「你要我畫哪里?」

「巴黎……不要,我要呃……」她滿腦子風景,卻找不出什麼具代表性的。「我想要……有愛情的地方。」

他不必思索,不必打稿,拉平了另一處被單就畫了她想要的。奇特的線條、獨具風格的建構,似乎很熟悉,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這是哪里?」

「泰姬瑪哈陵。」他淡漠地精確描繪著,為他嬌寵的女人搭造虛幻的夢境。

「那里有愛情嗎?」

柔女敕的細嗓,像在盼望著天堂。他若有所思地垂眸建構,這富麗堂皇的陵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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