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艷迷宮 第16頁

「我討厭媒體。」

「宇丞也是,但你們得學著去面對。」這兩個孩子真是天生一對寶貝,憨直得惹人疼惜。「這樣吧,我去跟他談,要他多帶妳去某些場合露露面,專程給那些八卦媒體拍照,讓他們有點東西可寫。」

「我不要。」何苦作踐自己到那種地步,去討好媒體。

「你們主動提供素材,總比他們捏造話題來得好吧?」舅舅婉言相勸。「迪琪,重新安排一下自己的時間,多和宇丞一起去看秀跑趴或參加開幕酒會什麼的,讓大家看到你們倆確實是一對。」

問題是,連她都開始疑惑,他們真的是一對嗎?

她對感情缺乏經驗,以為和宇丞在一起相處融洽,就叫作彼此是一對。原本他們也可能就這樣安安穩穩地步入婚姻,建立平和的家庭。但現在……

「迪琪,妳得積極一點。不管在事業上,或是在感情上,妳要懂得經營。」

對二十六歲的女孩談這些,或許太沉重,但她不能再清心寡欲下去。

「妳父親為了妳三叔主導的電子業,搞得里外不是人;一面為妳三叔收拾爛攤子,一面應付外界的分家說法。幸好他早幾年就先讓妳四叔到香港太慶擔任董事主席,在聯交所順利掛牌,也擠進了恆生指數藍籌股,不然本業的錢遲早會被面板業燒光。」

現在切割清楚,大家盈虧自負,反倒是件好事。

「妳要是不想在事業上投入太多,那就多花點心思去好好經營感情。可是妳最近這種對什麼事都若即若離的態度,讓我看了很擔心。」

「我只是……需要時間好好想想。」

舅舅話已說盡,徒然嘆息。他不知道向來乖巧的迪琪到底出了什麼事,只知道她確實不對勁。起先他還以為是宇丞那孩子想太多了,現在才發覺,他的掛慮不無道理。

「迪琪,舅舅希望妳幸福。」

她怔怔抬眼,不明白這突來的語重心長。

「我和妳舅媽最大的遺憾,就是生不出自己的孩子。我們從小把妳抱到大,把妳看作是自己的女兒一樣,最希望的就是能看到妳幸福。」

她知道,她的心也很親舅舅和舅媽,更甚自己的父母。

「宇丞會給妳幸福的。」

好歹他是長輩們嚴嚴把關、細細考查後,在各方面都大為滿意的好對象。

舅舅這句話,弦外之音精準地扎進她心里——

宇丞之外的對象,並不能保證她的幸福。

驀地,桌上精致的清淡菜色,她幾乎難以下咽。

她知道,舅舅隱約猜出她和宇丞之間,可能還有別人的存在。這個不知名的存在,雖然還未出現在眼前,但已經對大家極力營造的穩定狀態帶來威脅。

舅舅不過問,這個對象是誰、和她的關系有多深。舅舅只淡淡地劃下底限︰玩玩無妨,但不能涉及婚姻。

她不明白從什麼時候開始,大家對她和宇丞的事都這麼篤定了,比她本人還清楚他們勢必步入禮堂。已經決定好的前途︰決定好的事業、決定好的婚姻,壓縮著她的格局,令她窒息。

奇怪,難道她從小就一直是這樣活過來的嗎?那為什麼以往都不覺得有什麼問題,現在卻無法適應?

她不喜歡這樣的自己。

所有的亂局都已結束,該是回到常軌的時候。她不要再有任何的變化、不要再冒任何險、或再有任何的飄泊、或再去面對任何緊張與沖突。

「舅,我是想早點定下來……」

問題是,跟誰?

第六章

王子公主的浪漫喜訊,在政府貪腐政策草率政黨擺爛的新聞版面上,增添一些美麗色彩,點綴慘不忍睹的金融衰敗。

「二次世界大戰後的菲律賓,其實曾是東南亞一帶最卓越的國家。」表弟一面出牌一面哈啦。「航太科技還曾一度領先全亞洲,結果幾十年之間,迅速淪落到以外銷菲佣為大宗。政客貪腐的威力,真是贊到斃了。」

「你這些話只準在家里說,出了大門嘴巴最好小心點。」小表妹豪氣撂牌。

「我又沒干嘛,只是擔心自己將來可能會淪為台佣,廉價外銷。」既然如此,何必浪費心力去讀研究所?幫佣打雜要的是勞力,又不是學歷。「姊,妳覺得咧?」

迪琪一如往常,和表弟表妹們窩在一塊玩IN……這是她住進姨媽家的兩三年來,平凡的日常生活。各房表弟表妹們都住得近,三不五時就湊在一起,講大人的壞話,聊自己的八卦。

「姊妳別理他。」另一名表弟賊賊吐槽。「他是這學期被雙二一了才抱怨這個抱怨那個的。」

「被雙二一了?」她錯愕。表弟的功課怎會爛到被當掉二分之一的學分,慘遭退學?「那現在怎麼辦?」

「等兵單。」去盡每位成年青年服兵役的無聊義務。「現在沒有大學可念,作為掩護,只能乖乖當兵去也。」

「媽她氣壞了。」大表妹細聲感慨。「一面氣又一面急,到處關說找人幫忙,搞得焦頭爛額,回到家卻總看到他懶懶躺著打電動。」

迪琪也不叨念表弟什麼,他的處境已經夠難堪了。她所能做的也只是陪這些表弟表妹們打發時間,抒發情緒。

「我之前有勸他趕快重新準備轉學考,他居然還跟我說他沒那個心情。」小表妹發飄。「我們這些周圍的人全在替他著急,他卻涼得很,什麼都不起勁。」

「他有他自己的想法吧。」迪琪專注研究著手中牌卡,看得很淡。「趁這個機會慢下腳步,好好思考一下自己的前途也不錯啊,不需要急。」

表弟突然丟牌,故作脆弱地擁住嬌小的迪琪嗚嗚嗚。

「姊,除了妳以外,我不要娶別人!」

「姊已經是別人的了!」

眾牌友怪叫,紛紛拿牌K他。這家伙每次快輸牌的時候,就會借機搞怪,好重新再來。

平凡的小玩笑,卻讓迪琪悚然一驚。

不知為何,已確定的婚事並未給她帶來任何安定感,反倒更加不安,常常忐忑困惑于自己是不是又作錯了決定。這次她沒有再冒任何風險了啊,也沒有任何意外之舉,全按著大家所預期的平穩前途前進。

是不是要把婚期再拉近一點?可是會不會看起來太急了?

「大小姐,有客人找。」

大家正七嘴八舌地吃喝吵鬧著,沒人搭理,只有迪琪獨自起身應門。「誰?」

「一個姓順的先生,來送禮的。」自從大小姐喜事宣布後,巴結籠絡的賀禮就從沒斷過。

迪琪狐疑。她不認識什麼姓順的,會是爸媽的朋友嗎?

「呂小姐,恭喜。」

「謝謝。」

姓順的男子西裝筆挺地佇立玄關,無意進門造訪,很客氣地漾著令人舒服的笑容。

「這是給妳的賀禮。」他將平躺的長扁禮盒雙手奉遞給她。「算是我和潔兒的一點心意。」

她差點失手,將整盒重禮摔落到地上。但他似乎早有此預料,遞交禮盒後並沒有立刻收手,就等在那里。

這個人……就是跟潔兒偷溜去西西里島度假的男友?

「呂小姐什麼時候要先訂婚?」

「我們不打算另外再定日期,就在結婚當天舉行。早上訂婚,下午結婚,晚上喜宴。」

「真有效率,可以省去不少麻煩,不過長輩們應該會有些反彈吧。」

這倒是。終身大事,場面當然是愈隆重愈好,過程愈多愈熱鬧,才有辦喜事的感覺。哪有這樣匆匆趕場、草草了結的,又不是肚里已有了什麼需要趕著奉子成婚。

不過大人說大人的,她不想作秀,宇丞也贊同,跟她同一陣線,做她的擋箭牌,大家也不好再多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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