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塔娃娃 第12頁

喔,原來他是那一家的公子哥兒,在華人圈里也算小有名氣。好無聊,還以為他會是哪條黑街打斗起家的神秘浪子。

「班雅明自己就是走醫科的路,能掌握的人脈自然不在話下。」而且年薪給得漂亮,福利又大方,有錢不吝大家一起賺。「只是他這幾年沒在決策核心里,也很少在FamilyAssemble露面,幾乎可以說是淡出家族企業了。我覺得他不是沒野心,而是夠聰明,自有一套退場機制。」

她茫然癱坐包廂內的大沙發,夜燈閃亂璀璨,她心頭卻空空的。

也許,不知道還比較好,可以保留一些她對他的幻想。對于現實的浮華世界,她已經膩了,再精彩的人生她也提不起勁。

「你為什麼要調查他?」

「生意往來。」

是嗎?小惠居然也開始對生化科技有興趣。

「班雅明醫學院畢業後,本來要直攻生化博士,可是好像跟著指導教授參與亞洲醫學講座時!」

「夠了,我沒興趣。」喝完酒就回家睡覺去。

「你還真難伺候。」死黨哀嘆,雙手一插西褲口袋,一副好死不如賴活狀,深陷沙發內。「我也想象班雅明那樣,溜得一干二淨,管他什麼家族企業烏拉屁。說好听是什麼企業接班人,可是每次開會我都只想叫那幫老臣去死,等他們全死光了我才能做事。」

「他們死光了又怎樣?」她沒力地搗著冰桶玩。「只要你在家里的事業底下,就永遠都是爸媽心中的小孩,他們根本不可能充分授權給你。」

「小惠你爸卻很大膽放手,讓你去做。」

「你想被揍嗎?」她閑吟。

「好啦好啦。」展手投降。「更正︰是放手讓你姐姐去做。不過我想,宗伯伯心里一定比誰都嘔,因為他屬意的接班人就是你。」

「沒人會把執行長的位置交到二十幾歲的小丫頭手里。」

「宗伯伯就會,是你自己逃走了。」才讓她姐被拱上執行長寶座。

煩死了。最近干嘛老是有人指控她逃逸?

「小惠,我想自己成立一間工作室,要不要卡個位?」

「等兩岸三通以後再說。」拜。

「我是說真的啦。」他苦苦追逼。「我超想自己當老板的說。你不想參加沒關系,但是幫我說服可可跟孔佩他們那幫人加入。他們都只听你的……」

魔音傳腦,被她悍然隔在車門外。油門一踩,揚長而去。

與其耗在夜店瞎混,還不如回家看盤,研究報表。而且今天是……

「回來了?」

到家上樓之際,回廊深處的低吟,怔住她在黑暗中偷偷模模的勢子。

「不過來陪我喝一杯?」

她也不是不願意在深夜和爸爸一起小酌,談天說地,就像以前那樣。只不過……

爸爸的書房總是暖暖的,靜靜的,柔和的燈光像壁爐般散發金黃。笨拙龐大的聖伯納犬,總會興奮地自爸爸沙發前的毯子上奔來,要她跟它玩,向她撒賴。

「生日快樂。」

正要倒酒的父親,回頭一瞥小女兒尷尬又倔強遞來的禮盒,緩緩放下干邑白蘭地,在她面前優雅拆解精巧的包裝。

點雪茄專用的BlazerTorch。

秀逸的臉上漾出淡淡喜悅。只有她,最懂得把禮送進他心坎里。

「今天晚上喝點別的。」他難得亮出甘醇強烈的威上忌,允許她小嘗成人的口感。

她馬上開心地去收藏架上挑雪茄。既然爸爸選威士忌,就要配濃郁飽滿的Cohiba。

強銳有力的火刀,在她悠游自得的操控下,替爸爸噴燒出漂亮的雪茄頭,這是她最喜歡玩的游戲之一。

他們低聲閑聊著,輕輕笑語,談論要是自家飯店里也設一間雪茄BAR,要怎麼規畫、怎麼命名、怎樣的格局、怎樣的品味路線。

「桌數不要多,但雪茄收藏量不可少。」她殷殷指導。

「我會希望隱密一點。」

「好啊,那就設在頂樓的景觀餐廳。吧台可以提供各種酒類配搭,還有夜景可以欣賞。不需要很大的空間,最好窄窄的,像一道雪茄走廊,但是觀景用的玻璃一定要大,要挑直。」

「听起來不錯,是我喜歡的感覺。」

「還有啊,我們可以提供——」

「你們在談什麼?」

姐姐披著睡袍、佇立書房門口的身影,立刻冷卻父女倆的有說有笑,陷入沉寂。沉寂中有隱隱的無奈,與現實的疏離。

快樂的時光結束了,大家各自收束。

「我們只是在聊雪茄。」父親閉眸輕輕吸煙,徐徐嘆息。

「我怎麼好像听到你們在談景觀餐廳的事?」壓抑的焦慮,擠出僵硬的笑意。「你們想要變更我對主題餐廳的規畫嗎?」

小惠正要急急辯白,就被父親淡漠截斷。

「去睡吧,小惠。」

書房內父女對談的角色,當場撤換。總是這樣,愛她的人無法任由她獨佔。她只能離去,讓父親和姐姐商談。

夢境總是太短暫。

她才剛沮喪回房,媽立刻殺來喋喋不休︰別再增加你姐姐的壓力、她已經很努力,也正慢慢上軌道、別再跟你姐姐爭寵搶風頭、手心手背都是肉、你們兩個爸媽都疼、不要再惡搞你姐姐、她開不起玩笑、她很認真只是太脆弱、她需要的是被肯定、你要多體諒而不是拼命挑撥、你姐夠可憐的了……

沒完沒了的叨念,令她厭煩,索性一摔房門,音響大開,轟得整座宅邸嗡嗡響。才入睡的人們紛紛醒來,弟弟一馬當先殺來開罵。不管家中發生什麼大小事,元凶一定就是她!

「宗曉惠,你給我出來!」

門板外,弟弟憤恨狂捶,咒罵不斷,混亂逐漸蔓延。門板內,音樂震天價響,她獨自一人痛哭抽搐。

她又沒干嘛,為什麼要這樣對她?

驚天動地的旋律如同災難,化為怒潮,洶涌襲來,絕不放過她。門板上的拍打與撞擊聲加增,震耳欲聾的樂曲淹溺了她的心碎哭泣。

受了委屈,誰來疼惜?

「出來!宗曉惠你出來!」

她氣惱地朝門板胡亂摔書,摔完書本摔雜志、摔皮包、摔擺飾,凡是她拿得起來的她統統往門板砸去。

最後一個要摔的就是她自己!不往門板摔,往她房間的三樓窗口外摔!

大家統統去死!

被砸在門板上的書本雜志內散出一封薄信,飄落在門前一堆雜物上。信封上沒有署名,只有一筆心形圖案。

淚眼迷蒙,不解地好奇拾起拆閱。

往布拉格的機票。

怎麼會夾在書里?又是夾在她亂丟的哪一本書里?什麼時候放進去的?而且日期就在最近。是她的東西嗎?

翻到信封背面,一行字跡,寂靜更甚此刻門里門外的瘋狂吵雜。默默地,精準有力地,攫住這顆小小的心!

我等你。

第五章

「好像是個很有意思的女孩。」悅耳的男聲俊逸莞爾。

「她是很有意思。」

班雅明一面對弈,一面輕松閑串。黑子白子不在棋盤的細微脆響,以及談笑間夾雜棋子落定區位的報數聲,此起彼落。

「其實她也不是太聰明,而是她周圍的人都太笨,腦筋轉不過來,就把自己的適應不良怪罪到她頭上。」她也真夠呆的。要是他,才懶得忍氣吞聲吃悶虧。

「怎麼說?」

「小惠確實滿有天分,但是開竅得晚。她高中以前一直是在台灣受教育,可是那種教育模式,根本挖掘不出她的特質,反而評定她為程度中下的學生︰反應遲鈍、不專心、表達能力也不好,成績爛到被人笑是最漂亮的白痴。」空有臉蛋的智障嬌娃。

「真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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