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分鐘後,出租車停在他以前的公寓前,她才付完錢踏下出租車,一個影子倏地擋住了她頭頂的陽光。」你真是陰魂不散呢!「低沉的聲音充滿了不悅。」是你!「沐蘭抓住他的袖子,失而復得的感覺讓她太高興了,半點也沒被他陰冷的表情給刺到。」你還住這,那為什麼三年前我回來這邊找你,你卻都沒回家?就算你不想跟我結婚了,也不該避不見面的……「
結婚?他曾經打算跟這女人結婚?季尋覺得自己的頭又開始痛了起來。他很久沒有如此劇烈地頭痛了。」我告訴過你,我不認識你,你快走!「他推開她,快步地往公寓內走去。」季尋!「她追了過去,但警衛擋住了她。」他還好吧!臉色看起來很蒼白……「他離開的腳步也有些紊亂。她這幾年的工作讓她學會從細節去觀察,今天看到他的樣子,雖然他的態度讓她不好受,她卻隱隱發覺有些事情不對勁。
無論如何,她也該弄清楚來龍去脈啊!否則這三年的痛苦等待、尋找與煎熬,又該如何對自己交代?
天氣開始變得更冷,雪變大了,一陣陣地飄落下來,很快地她頭上的發都覆上一層薄雲。
她站到公寓前的屋檐下,避開那雪,卻避不開愈來愈刺骨的寒風。
三年前她等不到他,這才發現自己對于他的一切實在了解得太少。她知道他是個基金操作人,卻不知道他在哪家投資顧公司上班;她知道他的住所,卻沒有他的手機號碼,甚至沒有他的住家電話。她都要嫁給他了,卻連他失蹤了都不知道去哪里找。
當然還有一條線索,就是季媽媽,但是她卻遺失了季媽媽的聯絡地址與電話,她的懊悔如潮水般淹沒自己。
所以當她在台灣等待著這個男人,尋找著各種方法想要找到他時,卻無法跟父母解釋她何以無法接受別的男人。她該怎麼去解釋自己已有論及婚嫁的男友,卻失去了聯絡?!這些苦她都只有自己擔了。
不過現在出現轉機了!這些年來她試了這麼多種方法,甚至在去年九一一事件發生時,每個人都想飛離開紐約,只有她拚命地想飛進來。
當時她差點瘋掉了!華爾街離世貿大樓如此近,股票交易場甚至在那棟大里,她恐懼死了!
是的!她在倒塌的世貿大樓附近徘徊了一整個禮拜,在查盡了所有可能獲得的名單,確定死亡名單里沒他之後,無計可施的她只好被台灣一通又一通催促的電話給逮回去。
而現在──她終于找到他了!
釋然的淚水滑下她的臉頰,多久以來懸著的心終于放下,她滑坐在走廊下的柱子旁,釋放了淚水,也釋放了自己……
※※※
季尋的頭劇烈地痛著。
他一上樓就飛快煮了杯咖啡,把熱熱的黑咖啡當藥喝了。沒想到痛楚只是稍減,但仍然肆虐著。
無可奈何地,他拉開抽屜,找出已經很久沒吃的藥,取了兩顆仰頭了。
靠坐在壁爐前的軟榻上,他虛弱得任冷汗直冒。不知道過了多久,汗水停了,整個人卻宛若虛月兌似地。
他點燃壁爐的火,取來紙巾抹去一臉的汗水。
已經好久沒這麼痛過了。自從三年前的意外發生後,他就有這種偶發性的頭痛。他知道這跟他遺失的記憶有關,卻不知道為何自己每次想到這些記憶就頭痛異常,他知道自己忘記的事情想必很重要。
難道真的跟那個女人有關!
他真的不記得她。
如果她眼底疑戀的人真的是他,那為何他卻不記得她那雙略帶憂郁的眼神,即使眼楮的形狀相當優美,但她眼底的輕愁與壓抑,卻多得不像時下無懮的年輕女人;她有著年輕的外表,卻有著一雙老化的眼眸,他猜想,她或許有點年紀了吧?!
坦白說那雙眼楮震懾住他了。
他不知道她是真的認識他,與他那段遺失的記憶有關;還是這是另外一個詭計!不是他多疑,這幾年當他把公司經營得愈出色時,各式各樣的詭計就層出不窮。
這次是真是假?
這些年他在紐約打出自己的一片王國,同時卻也打掉了他不少溫熱的情感,而這些糾纏與詭計,讓他再也不想信任情感。」別想了!「他如此勸慰著自己,試圖遺忘那雙殷切期盼的眼眸。
他月兌下襯衫,甩掉身上的衣物,走進浴室里開始他慣有的淋浴。熱水洗去他的虛月兌與疲憊,太陽下山,外面的雪下得更大了些。
今年的冬天比往年冷啊!」鈴……「
唉從浴室出來,對講機的鈴聲就不斷地響著。他將毛巾往肩膀一披,伸手接起。」季先生……「警衛遲疑的聲音響起,他的身影同時出現在視訊屏幕中。」怎麼了?「他的語氣里依然是不耐煩與冰冷。」很抱歉打擾您休息,可是……「警衛似乎滿後悔打這電話的。」什麼事快說。「認識杰森‧季的人都知道,耐心向來不是他的優點。尤其他手下的人,效率是絕對會要求的。」是這樣的,剛剛跟在您後面的那位小姐……「警衛把身子一側,他身後那個縮在柱子邊的身影就落入了屏幕中。
季尋的心一突。是她!她還在?外面在下雪啊!」要不要我請她離開!「礙于他冰冷的語氣,警衛的語氣更為遲疑了。他肯定很後悔自己做了好事,他只是看那小姐在那邊等著很可憐,但是他也不想惹怒季先生哪!」讓她上來?「季尋幾乎是甩上電話的。
他不知道自己在氣什麼,但看到她的模樣,臉色發白,嘴唇發紫,他就莫名煩躁。
幾分鐘之後他的門鈴響了,季尋走過去打開門,便一言不發地走開了,任那個蒼白的人在敞開的門外呆了兩秒。
沐蘭也不是傻瓜,她走了進來,順手把門關上。她月兌掉身上的外套,抖去上面的雪,那外套已經變得濕冷了。」可以放到你的衣帽間嗎?「她看著走到廚房櫃台煮咖啡的他,詢問著。
季尋依舊是一言不發地。
她當他是默許了。放好外套後,她在室內稍稍逛了一下,發現他的擺飾幾乎都沒有動,爐火前依然鋪著長毛地毯,落地窗前依然是最好的視野。現在的窗外是白茫茫的一片,她的心思不禁有點飄忽了,忽覺這三年的斷層彷佛不曾有過,失去聯絡的事不過是一場噩夢,醒來時她依舊在他溫暖的懷抱中……
他將溫熱的咖啡擺到櫃台上,並不招呼她喝。
是他走動時那種微弱的聲音讓她回過神來的。」你的住處幾乎沒什麼改變。「她攤攤手說,自己走過去拿起咖啡,加了兩匙女乃精。
她記得他喝黑咖啡,他卻不記得她喝咖啡的習慣了。」你究竟想干什麼?「季尋在一個高腳椅上坐了下來,與她保持著相當的距離。
她必須強烈地克制自己,才能不撲進他的懷中。
她想念他厚實溫暖的擁抱,想念他帶著孩子氣的樣子,想念他體貼地呵熱她手的細心,想念那個深愛著她的他!」首先我要弄清楚三年前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她深吸了口氣,喝了口咖啡。
他一直都在觀察著她。他討厭她看他的眼神,宛若透過他在看另外一個人,那種眼眸中的愛戀透著絕望的樣子刺痛了他,所以他也不會讓她好受。
事實上這一路他都不打算讓她好受,剛開始是覺得她居心叵測,即使是現在,這個嫌疑也未洗清。接著他討厭她看他的眼神,所以打算親手消滅那眼底的愛戀。無論她愛的是過去的他還是別人,他都有種沖動想要抹干淨那種愛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