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沐蘭的眼底卻是涌上了酸澀,那種酸澀翻涌而上又流下鼻子與嘴巴,既苦又澀。
季尋看似專心地煮著咖啡,不時還回頭跟蜜雪兒說︰」去我房間等吧,記得我說好有東西給你看嗎?「」可是……「蜜雪兒懷疑地看了看沐蘭。
沐蘭渾身一震。」不早了,我也該休息了。「她仰頭下那冷掉的咖啡,轉身走進房里。
雖然她走進了房里,卻一直豎著耳朵听他們說話,最後她甚至把臉貼在門上用力听著。」杰森,你干麼故意讓她誤會?「是蜜雪兒的聲音。
停了幾秒鐘,一沒听到季尋的回答,但她可以想象得到他可惡的表情。」你該不會沒跟她說我結婚了吧?我只是來拿東西,你做什麼還叫我進來坐,竟然還叫我去你房間?「
還是蜜雪兒的聲音,幸好蜜雪兒聲音還滿高亢的,否則她就算偷听也听不到什麼。
接著季尋不知道說了什麼,他的聲音太低沉,就算她把整個耳朵都貼在門上,依然听不清楚。
沐蘭氣惱地想要偷偷開一條縫,但是門外已經來一陣聲音,由聲音中可以判斷他們即將出門。
是蜜雪兒要回去了!還是季尋也要送她回去!
沒多久,在開門、關門的聲音之後,室內恢復一片寂靜。沐蘭呆了好久,終于拉開一條斗縫,偷偷地看出去──
沒人!
說不上是放心還是失望,她拉開門,發現季尋真的跟著蜜雪兒出門去了。
說不出來的失落讓她坐在客廳等著,十二點,一點過去了,季尋卻沒有回來。
她換上了睡袍,穿上了厚襪子,甚至包上手套,身子依然冷著。
她不道自己下一步該如何做,如果他擺明了想拒她于千里之外,她還能如何?問題是這幾天的相處下來,她發覺他似乎也很矛盾。他想擺月兌她,卻也沒嚴苛不準入侵他的家;說他願意接受她,偏偏他從沒給過她好臉色,有時候她甚至發現他看著她的眼神非常的復雜。
想必也十分迷惘吧!
拉出領子里的鏈子,她把戒指解下來,套在自己的手指上,握在自己的胸口。一股暖暖的感覺緩緩地升上來。
她無法放棄啊!」他只是在虛張聲勢!「剛剛蜜雪兒不也說他故意讓她誤會嗎?
可是他怎麼還不回來?難不成他真的要在蜜雪兒家過夜?
她的心亂了。走到他的房門口,她推開虛掩著的房門,走了進去。
他的房間布置並沒有太大的改變,那張大床依然鋪著他喜愛的黑色床單,桌面依然有些凌亂。她走到他的桌子前,拿起他的刮胡水,打開蓋子,聞到了一陣熟悉的味道。」連牌子也沒換。「她輕輕地說,心里涌上無言地溫柔。
手指頭輕輕撫過他的物品,想象著他高大健碩的身子佇立在穿衣鏡前的樣子,想象著他刮胡子的樣子,想象著他的手指輕敵過桌面的樣子……
她來不及收集足夠他的身影,就被迫與他分離了啊!
難道這一次她也無法逃離這樣的命運嗎?不!她不能想象失去他的痛苦,雖然這三年已經夠煎熬,但是真正失去的話,她會熬不過去的!
輕輕地在他床上坐下,臉頰貼上床單,吸取著屬于他的味道。
當他的氣息隱約在鼻端浮動,她濕潤的眼底匯聚而成的水流也緩緩滑下……
距離今年的聖誕節只剩下十幾天,她還有多少時間等待!一年又一年,最美麗、最熱鬧繽紛的季節里,她品嘗著甜蜜的回憶與痛苦的煎熬,一次又一次地折磨自己。今年呢?
她找到他了,但他卻忘記她了。」季尋……你不知道我為何無法放手嗎?「每次他冰冷的眼神總似在問她為何如此厚顏。」原因很簡單,只是因為我……太愛你了!「
恐怕今生難以再听到他說」我愛你「了吧?」誰準你忘了我的!一輩子都不準忘!「他說話的樣子好霸氣啊!說完還一把吻住她。」可是萬一你先忘了呢?「她吐出的白煙擴散在彼此之間。」我不會忘了,你是我最重要的人,我會把你收藏妥當地放在記憶深處。就算我忘了,你也不能忘,要提醒我、喚醒我……「他的手握住她的,低頭凝視著她。」好的。「她回視著他。」這是承諾,我會的。「
回憶的片段在腦海里還如此清晰,但他卻怎麼也不記得了,甚至不願去記得了!
她蜷曲起身子,在淚眼迷蒙中昏昏地睡去……
她所不知道的是,那個在不久後返家的人佇立在床邊凝視著她的睡顏,輕輕地幫她蓋妥棉被,如此看了她幾乎一整夜……
夜深了,紐約的雪積得厚了。
第八章
沐蘭在一種溫暖的感覺中醒來。
彷佛是初生的嬰孩包裹在溫暖的棉被中,她蜷曲著,用一種令自己當安心的姿勢窩著。好久沒睡得這麼好了!
一睜開眼楮,窗廉外的陽光徐徐地映照進來,給人一種懶洋洋的感覺。她欠了欠身子,發覺身邊有種堅硬的阻撓。
她的鼻子鑽出棉被,隨著仰頭的姿勢,她發現自己躺在一個赤果的胸膛旁,那心跳聲遠離她的耳朵很近呢!」尋……「她的聲音只嚶嚀了一聲,隨即消失在自己閉上的柔軟唇瓣間。
她很久沒如此靠近他了。
他比三年前黝黑了一點,壯了一點,成熟了一點,而他隆斑如山般的鼻梁,就如同他的性格一樣,固執而難以變通。
說實在,重逢以來,她看到了更多過去不曾見到的他。她的心起了一種暖暖的愛意,每當她被他的拒絕所傷,這種愛意是治療她痛楚唯一的方子。」你想看到什麼時候?「
粗嗄的聲音在她耳邊乍然響起,她才發現自己竟然盯著他的臉發呆,渾然不覺盯著的人已經醒來。」啊!「她尷尬地將頭埋進棉里。對了!她怎麼會在這邊!這是……他的床?」都有勇氣爬上男人的床,現在害羞個什麼勁兒。「他不以為然的聲音伴隨著起身的動作,床墊在另一邊下陷了一下。
她想到了!
昨天她溜到這在想著兩人的事情,想著想著哭了,哭著哭著倦了。難道她就這樣睡了?」你幾點回來的?「她囁嚅地問。
他嘴角微微勾動,看得出來有種諷刺嘲笑的味道。」重要嗎?「
當然重要!
她把話吞了回去。
但是又怎麼樣呢?無論他如何回答她,重要的是他心里究竟有沒有她的容身之處?
如果過去的他能夠愛上她,現在的他應該也可以吧?那麼就算他永遠記不起來,那麼他也可以再次愛上她吧?是這樣的吧?她惶惶地想著。」你打算在紐約待多久?「他套上浴袍,就這樣進了浴室。其實他看了她一夜,心里對自己如此快就她吸引住目光與注意力的事實,感到相當無措。
他若是真的愛上過她,愛到想與她共度一生,那麼跟前的自己在短短幾天內淪陷也是有可能的,但這種解釋並無法安慰他。
尤其在他心亂如麻又不時頭痛的現在。
沐蘭偷看了他兩眼。
他的樣子好象很習慣她出現在自己房間似的,讓她的心跳又亂了兩拍。」啊!那個……「她忽然腦子有幾秒鐘空白。」反正還很久,我在休假。「她非常理直氣壯地應。」那麼你好好休假吧!「他的聲音從浴室傳出來,接著就是嘩啦啦的水聲,顯然他已經開始早晨的沐浴了。」什麼意思?「她滿頭的霧水。
撥開糾纏在腳上的棉被,她溜下床,赤果的腳踩在長毛地毯上,有種脆弱的感覺。她站在原地愣了一下,這才回房去盥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