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女乃女乃自個兒發明的,從大唐發式來的靈感。我也不喜歡平平整整的官頭,太小家子氣了。真要有自信的民族,氣勢就該豪邁大膽。而且女人梳妝,也不見得只為取悅男人,有時也是為了給自己打氣,讓自己高興。」
「小舞,你好有想法喔……」華陽敬佩到傻眼了。「連這些小地方你都很有自己的意見,難怪你給人的印象好強烈。」
「是啊,強烈的惡劣印象。」
「你太謙虛了。」
小舞也懶得再解釋。華陽並不是真想了解她,只想滿足自己的崇拜欲與好奇心。活得率直真的好嗎?那背後的代價恐怕是滿身被人看不順眼的臭名。心胸開闊真的好嗎?
有時世俗名利的狹窄反會把一切夢想擠得支離破碎。
「如果我是鳳恩貝勒,我也一定會被你吸引。」
「喔?」小舞忽然雙眼閃閃發亮。「為什麼?為什麼?」
「因為你跟其他女孩子太不一樣了。」
「你把我說得跟怪物似的。」
「不是不是,我說的是,你有一種很獨特的味道!」
小舞的臉色愈來愈嘔。她哪有什麼味道,她每天都有洗澡啊。
「像是……」華陽輕聲附耳。「我常覺得禧恩好霸道,可是什麼也不敢說,你卻很有膽地敢與他對罵。鳳恩貝勒把我們一大票人全找來報上身家姓名的那天,我一肚子埋怨,但都不敢開口或表現在臉上,免得得罪他們,你卻很大快人心地痛批禧恩一頓,激勵了我們好些人,所以我後來才敢對鳳恩貝勒坦言我很不高興他這種硬把人莫名請來的行徑。」
「可是換個角度來想,禧恩有言行疏失的地方,就該老實跟她講啊,為什麼只肯擺在心里嘀咕,卻不讓她知道她的盲點在哪里?像她就常人前人後到處說我的不是,我不爽歸不爽,仍覺得有人敢直言指正是件好事,至少她讓我明白我哪些地方與她不合——
雖然我不見得會改。我最怕那種表面上跟我要好得死去活來,背過身去卻別有一番丑話的人。我不喜歡這樣。我如果對你不滿,我一定讓你知道。或許我會因此得罪你,可我不會瞞你。「
「但……你好歹也可以用溫和一點、或比較委婉的方式表達。」
「很多人都這麼勸過我。」
「那你怎麼都……好像沒什麼改進?」
「不是我不想,而是等我想起來的時候,我得罪人的話已經全部罵出口了。」
「喔……」
「請問兩位,除了串門子外,你們能不能也做點正事?」
「禧恩?!」華陽被身後插腰而立的人影嚇得差點滾下樓梯。
「你沒看到我們正在做嗎?」小舞才不甩她的威嚇,瞟了她一記白眼,繼續撐直雙手在身側,坐在階上仰望藍天。「你們既然是來參加詩社,就該一起進來找詩,而不是坐在這里閑磕牙。」
「如果你有讓我們進去參與的話。」
「我又沒不讓你們參與!」
「只是刻意把人冷落在身後而已。」
華陽捂住自己驚駭而雀躍的抽息。小舞真的好有膽,竟然滿不在乎地就講出她心底也這麼認為的話。
「我什麼時候刻意冷落過你們?」禧恩愈吼愈火大。
「你又什麼時候招呼過我們?」
「呵,難不成你要我率領大伙一起跪地恭迎你的大駕光臨才行?」
「你不必扭扭捏捏地拼命找些听起來既倉促又可笑的理由來辯解,有本事就坦誠你確實不想理我和華陽。雖不想讓我們插手詩社的事,卻也看不順眼我們在一旁閑閑沒事!」小舞起身對峙。
「對,我就是討厭你在一旁礙我的眼,怎麼樣?!」
「那你沖著我來就好,干嘛也排擠華陽?」
「我排不排擠她,關你什麼事!華陽有意見,她不會自己說嗎?要你唆!」
「因為我看準了你知道華陽只敢在心里嘀咕,不敢說,你就繼續假扮無辜地刻意忽視她。我曉得你是受鳳恩脅迫才不得不讓我們兩個進詩社,但你既然已經答應,就應該要好好負責到底。你擺著一副排拒的姿態在我和華陽身上發泄你自己不甘不願的怒氣,這公平嗎?」
「我沒有排斥華陽!」禧恩與她眼對眼地近距咆哮。
「那你排斥的重點就是我了。」
「沒錯,我就是不想讓你踏進我房里一步!我不允許我的領域里有你的痕跡存在!我不想讓你坐我的椅子、模我的桌子、動我的書冊、在我的地盤上廢話、在我的屋里呼吸、污染我的耳朵、惹毛我的情緒!」
「既然問題在我,干嘛連華陽也得跟著我受累?!」
「你白痴啊!華陽根本就是你——」
「吵什麼吵,欠扁是不是?!」林外猛然爆來的怒喝沖得人人一震。
「鳳恩貝勒!」屋里屋外的女孩驚呼。
鳳恩怒氣奔騰地殺向小舞,氣焰之凶猛,懾得她卻步,與禧恩撞在一起。
「我……不是故、故意要和禧恩杠上,可是她、她、她……」
一只比她臉蛋還大的手掌如巨鷹展翅般地狂勁襲來,小舞倏地縮起雙肩緊閉眼,卻差點被身後頓失肥滿依靠的態勢一摔到地上去。
原來鳳恩要抓的不是她,而是她身後的禧恩。
呼,嚇死她了,到現在心髒還在狂跳。不過,似乎不太像受到驚駭的恐慌,因為她的臉好燙喔。
白天近距離對視鳳恩的感覺,跟在暗中模糊的影像完全不一樣。他怎麼看起來那麼帥?好有男子氣概,好巨大魁梧,連生氣的表情都好看得一塌糊涂。哦……她呼吸困難的老毛病似乎又犯了。
「小舞,鳳恩貝勒好迷人呀。」華陽興奮地耳語。
小舞登時挑起左眉,神情不善。
「難怪她們都很喜歡捉弄他。」
「不對,她們捉弄他是因為根本沒搞懂他的魅力何在!」
華陽皺眉怪異地回視。「你是這麼認為的嗎?」
「本來就是。」全天下只有她最懂得欣賞鳳恩的迷人之處。
「你不覺得女孩們正是因為喜歡他才捉弄著他玩嗎?」
「這太矛盾了,不可能。」
華陽傻眼張口,瞠視小舞自信滿滿的一派道貌岸然。而被鳳恩揪到一角去的禧恩,則咬牙切齒地與他低聲互罵著。
「我警告過你,別遷怒她倆。」
「你管我!我已經照你意思地把她們兩個放進詩社里,你還想怎樣?」
「誰教你跟她們吵架!」
「是小舞——」
「尤其是小舞!」鳳恩猙獰地與她竊聲咕噥。「你明知我鐵了心要借這次進宮選妃的機會徹底甩開她的死纏爛打,你還跟她起沖突!要是她突然哇哇叫說不進宮赴宴了,你看我不扒你一層皮才怪!」
「我沒跟她起沖突,是她找我麻煩!」
「那你需不需要我告訴她,她送你的銹鞋在那天被你丟出門後又悄悄從我這里給求了回去?」
禧恩饃得紅臉爆脹,卻不得不把火氣吞回肚里。
「對不起,都是我不好。」
當小舞听到禧恩這話時,眨了好幾回錯愕的眼。縱使禧恩滿臉怨毒,仍舊破天荒地向她道歉。鳳恩是怎麼辦到這點的?他……竟為了替她討回公道而讓自己的妹妹做如此大的犧牲……
「別、別這麼說,禧恩。其實,我才是不對的人,我、的、態度太惡劣了。」可惡,為什麼每次有鳳恩在的場合她就結結巴巴的?
「禧恩只是心眼比較小,不容易接納新朋友,你們倆別介意。」鳳恩無視禧恩噴怒的殺人表情,以無比燦爛的俊朗笑容請華陽和小舞入內。
「反正我們只是湊數用的,沒什麼好介意。」華陽瀟灑地聳肩,爽颯的神態令鳳恩雙眼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