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情從來不知道時間之間是有夾縫的。從白天到黑夜,分與分,秒與秒之間竟然是有夾縫的。它將等待的人夾在縫隙中,跨不過現在也等不到未來。
情緒的低潮對盡情來說從來就不是他寫作的阻力,因為他雖是個心思敏銳的人,但情緒卻不常上下巨幅波動,直到認識幔妮。
如果說他是壺不溫不熱的水,那幔妮大概就是火了。他喜歡這樣鮮明的她,可是一直到現在,他才想到,或許她並不喜歡這樣的他。
是這樣嗎?
他不想讓自己的情緒一直陷在低潮中,然而他也不想起身為自己做點什麼,只是坐在那里,想著時間與裂縫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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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Louie送幔妮到公寓樓下時,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多了。因為這出戲長達三個多小時,兩人在回程的路上討論著劇情,一接到自己喜歡的題材,Louie又變得辯才無礙了,一掃整天的郁悶之氣。
幔妮驚訝地發現自己的言詞竟已少了許多譏諷,她的看法不再那偏激,而且這不是Louie點醒她的。
「你會同情那個男的?我以為依你的個性大概會說他該處以極刑之類的。說不定還能說出種種處置他的方法,唉!你讓我失望了。」Louie大概是因為放松了心情,口齒又伶俐起來。
「你找回你的幽默感啦?」她調侃他一句,心里卻驚覺自己的轉變。
她的心變柔軟了。
是因為他嗎?
眼前浮起那雙溫柔的眼神,以及他那抹慣有的和煦的微笑,連眼角的笑紋都那樣的清晰。
她笑了。笑得平靜,笑得帶著甜蜜的味道,像個女人。
Louie卻被她這抹笑震懾住了,他發現她真的是個美人,那樣的笑勾動了他,也讓他消逝的信心又復活起來。
「幔妮……」他低聲地輕喚,頭俯下來,就要佔領她的紅唇……
突來的力量將他從幔妮的身邊拖走,在Louie還未回神之際,他已被拖出敞逢車外,緊接著一個硬朗的拳頭就摔過來了。這些動作一氣呵成,簡直就像在拍電影一樣。
Louie被這一拳慣倒在地,由于平時有運動,體能還算不錯,他馬上掙扎著挺起身子。
「盡情?」他詫異地看著矗立在他面前的盡情,猶如一個黑暗之神一樣冷眼瞪視著他,眼底還有兩簇火花在跳動,仿佛還在考慮要不要再補上一拳。
Louie看了他冰冷的一眼,再看看幔妮有些慌亂的面容,這才醒悟什麼似的問︰「你……」遲緩的看了依舊凶惡的盡情一眼,他決定轉而問幔妮︰「他是你什麼人?」
「不用問了?」盡情的聲音凌空劈來。「她會告訴你'什麼都不是'。」說完自嘲地笑笑,轉身走開。
Louie模模腫脹的面頰,看著幔妮僵硬的身體。「對不起,我太沖動了,我是不是破壞了什麼?」
幔妮只是沉默。
一陣車聲響起,盡情的車于出車道,消失在馬路的一端。
幔妮只是佇立在那里,不言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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幔妮知道自己一定會睡不著,一定會聆听盡情何時進門,而為了不讓自己去等,去听,去想,她吞了一顆安眠藥。女乃女乃剛過世時,她依賴安眠花,唯有吃了它,可以不要去想盡速入睡,不要去想她只剩一人,不要去想她的世界多麼冰冷。有時躺在床上,一股莫名的冰冷不斷襲至,讓她覺得自己也快變成了一具冰冷的尸體,只能任死亡爬滿身。
藥物幫助她得到暫時的逃避。
然而當隔天她醒來時,滿室的靜謐讓她恍惚,思緒如無重量的棉絮在空中飄浮好久,這才緩緩落回到現實。
掀開被子腳尖接觸到地板,覺得一陣昏眩襲來,迷迷糊糊的看了眼鬧鐘上面的數字,又瞪著照進窗子的刺眼陽光良久,她才確定現在是下午兩點鐘。
大概是太久沒吃藥了,藥效竟變得這麼強。
不知道盡情在做什麼?
她的手搭在門把上松了又緊,緊了又松。來回幾次後,她終于鼓起勇氣旋轉門把。輕輕將門一推,屋里空空蕩蕩的,角落里盡情那只大箱已經不在,客廳桌上的筆記型電腦也沒了蹤影,桌面干干淨淨得連灰塵也沒有。
愣了一愣,她赤著腳往外走去,腳步是急切的,幾個箭步她來到樓下,看到盡情的那輛車還安然停在車道上,連史密司太太苗圃里盡情種的花苗都長得很好。這些讓她的心思恍惚,她站在苗圃前盯著那些花發呆,然後也不知過了多久,天才回到房子里。
打開門,她赤著腳走過光潔的地板,盡情每天用心維持清潔的地板上印出一個又一個的腳引子。
站在餐桌旁,看著上面躺著的野餐盒,她的指尖撫過藤制的外緣,輕輕的將它打開,里面整齊排放著既美觀又可口的壽司和三明治,都是她喜歡的口味,而且都沒有她討厭的、洋蔥。她細致的手指撫著盒的兩邊,眼淚一滴,兩滴的滴進餐盒里,在這無言的午後兩點鐘,她擁抱了全世界的孤寂……
第十章
數不清已經有多少個日子沒有哭泣,沒想到同一天她就失控了兩次。好不容易擦干淚,一口口慢慢吃完餐盒里的三明治和壽司,將餐盒捧到廚房放好時,她又對著廚房哭了一次。
流理台上擺著一張紙條,說明著女乃茶的做法,檸檬紅茶的做法,還有各種她喜歡吃的料理的做法,連他帶來的紅茶等材料都一一擺放好,說明放置的位置,使用的方法等。
「這個傻子。」幔妮哭著哭著又被涕為笑。
他被她氣得跑回台灣,卻記得在臨走前顧慮到她的肚子,真是既好笑又貼心。她坐在地板上哈哈大笑了起來。這樣一個男人,想把他丟掉都丟不掉,真不知是他的不幸,還是她的可憐。
好了,現在陷入僵局。究竟該怎麼辦呢?
她對這種事實在沒有經驗,如果有書可查一好了。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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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最苦命的人應該是這一家子了。
迎歡瞪視著眼前一盤黑黑紅紅的據說是食物的東西,一臉抗拒的模樣。她湊近鼻子聞了聞,然後將可憐兮兮的眼光投向餐桌的另一頭,聞人湛也的身上。
聞人湛也咬著一塊吐司面包,上面好歹還有片火腿。迎歡的目光轉到陶然身上,陶然無奈的聳聳肩,皺著眉頭舀了一湯匙飯咬了兩口。
"不公平。"迎歡嘴兒一嘟。"為什麼聞人有吐司,我就沒有。"
"你有陶然特別為你做的炒飯啊!"聞人湛也故作羨慕的說,其實心里無限慶幸在陶然炒火腿飯前先A了片火腿。
"別抱怨了,吃吧!輩體時艱哪!"陶然安慰的拍拍迎歡的肩膀。"這種日子我們也不是沒過過嘛!"
事實上,這一家子可憐的人兒在盡情赴美時,已經吃了快一個月的外賣和微波食物了。本以為盡情一回來就可以月兌離苦海,可是顯然不是那麼回事。盡情每天將自己關在房間里,連電腦都搬了進去。而廚房他是再也沒涉足了。
而這幾個人除了要吃難吃的食物外,還要在詭譎的氣氛中找出盡情陰陽怪氣的原因。以致這可憐的一家人變成了更可憐的一家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