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順子,賊就是賊,盜就是盜,哪有分義的、惡的?劫富濟貧只是個冠冕堂皇的借口,天底下誰會那麼笨,把辛辛苦苦搶來的錢無條件分給別人花?」胡蘆乘勢來個機會教育。
「你們會嗎?」小順子轉頭問其他人。
鐵枝不置可否,其他兄弟都一致搖頭。
「廢話,當然不會!」同花拍著肥肚腩回道,「老子當的是土匪不是恩主,要是把錢都分給別人花,哪來的錢買酒肉補這個大肚桶?」
「老大,我們真的是土匪嗎?就像胡蘆哥和同花叔說的那樣?」小順子疑惑的轉頭問向一身黑衣、臉戴齊天大聖面具的老大。
「刁明!」胡蘆突然暴吼一聲。
所有人皆莫名其妙的看向他。找死啊!不懂他在發什麼神經,居然敢直呼老大的名諱!
胡蘆搖頭晃腦著,「在眾兄弟的心目中,老大神武蓋世、英俊非凡,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
「閉嘴啦!胡蘆,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念啥子破鳥詩!」同花罵道。他最受不了胡蘆沒事就愛要文腔,擺明欺他不識字。
「余豈言破鳥詩乎?其為千古之名句,不懂欣賞者,乃真俗人也。」胡蘆存心用之乎者也激他。
「閉上你的臭葫蘆嘴,否則老子一拳送你到地下,去和那些孔子、孟子、烏魚子的,吟詩作對個夠!」
「吾只曾聞孔夫子、孟夫子也,何來烏魚子乎?」
「找死!」同花暴怒的提起禪杖要打他。
「君子找活不找死。」胡蘆「刷!」一聲收起紙扇,也擺出架式,與他一陣瞎攪和。
「安靜!」保持沉默的刁明終于出聲了。
眾人立時噤口,嚴陣以待他的命令。
「大家上!」刁明一聲令下,帶著一眾兄弟直搗目標--
秀瑯城寧國候府,也就是刁府。
沒錯!刁府,就是他出生與扶養他長大成人的地方,他的家。
一群盜賊明日張膽的策馬馳騁過秀瑯城大街,馬蹄轟隆若奔雷,城民連忙躲進家中將大門關上。
當刁明率眾沖進刁府後,刁府的人完全沒有反抗,眼睜睜看著他們把所有能搬的、看起來值錢的,除了人之外的東西全搬走。
刁明曾嚴禁他們「搶人」,違者鞭打一百下馬鞭後逐出山寨,更不可留在秀瑯城內,否則後果自行負責。
「大少……不,大當家的,這里有個價值不菲的花瓶,你們趕快搶走吧!」老管家刁福指著一只放在牆角的大花瓶呼道。
同花聞言,當仁不讓的跑過去,抱起幾乎與他同等碩大的花瓶,喜孜孜的離去。
「福伯,那支花瓶你不是說要扔了嗎?」一個小丫鬟小聲問道。
「噓!小聲點兒。」刁福低斥,「他們要就順便給他們好了,反正那麼重我也搬不動。」
「哦!原來如此,福伯真聰明。」小丫鬟恍然大悟,也指著堆在另一邊牆角的雜物,叫賣似的喊道︰「各位土匪大哥,這里也有一堆價值連城的寶物,你們快來搶啊!」
「嘩!」的一聲,那堆東西,兩三下便被人搶得清潔溜溜了。
「由于刁府的人配合度極高,眾匪們搶得異常順利,搶得是有匪自梁山來,不亦樂乎……」閑閑站在一邊的胡蘆,風姿綽約的看著忙得不可開交的一伙人,嘴巴也跟著描述起來。
「乎你個鳥頭啦!還不快搶!」同花對胡蘆叫罵道。
這回胡蘆沒回嘴,馬上拿下掛在牆壁上的軸畫,卷起來猛往懷里塞,搶得比誰都凶。
搶完後,一行人囂張的騎馬當街又呼嘯而過,等到囂聲過後,城民才敢開門探頭觀望。
「這些小毛賊真是要不得,三天兩頭就來這麼一次,吵死人了。」一名白發蒼蒼的老婆婆抱怨道。
「婆婆,您別抱怨了,咱要他們來搶咱們家,他們還看不上眼,不肯來搶呢!」媳婦說道。
「怪了,土匪不搶百姓,搶誰?」
「呵!咱們這個秀瑯城的土匪是很怪沒錯,他不搶百姓,專搶他自個兒的家當。」
秀瑯城的人民與官兵對刁明一眾都睜只眼、閉只眼,有時就算光天化日來搶,也只裝裝樣子的玩個官兵捉強盜,大伙兒早都習慣了,若不小心被搶或被馬踢翻東西,只要向刁大財主索賠就好了。
有的人甚至故意叫他們來搶,這樣才可以索討比被搶的東西價值更多的錢,算起來還可能小賺一筆呢!
而且,他們的老大還當真會把「搶」來的錢財,拿去幫助窮苦無依的人家,例如城東的羅寡婦,她上有兩個重病鮑婆、下有五個孩子要養,若不是他,她們一家子早就餓死了。
為了感謝他慷慨的救助之恩,羅家為他立了一只長生牌,每天早晚三炷香的供在祖宗牌位旁。
也因此,秀瑯城的人和豬頭山,現在已經改成「梁山泊」的土匪們和睦共處,相安無事。
第二章
吩咐兄弟們自個兒回山寨後,刁明卸下面具,月兌去黑衣,改換回流里流氣的公子哥兒裝扮。
他刻意在身上灑上一點酒,假裝酒醉,然後搖搖擺擺的哼著小曲兒跨進家門。
進入正廳,見家中眾人在廳中或立或坐,表情嚴肅,特別是他爹,一張老臉臭得像千年糞坑。
「嘿!你們怎麼都在這兒還沒睡啊?」他假裝醉醺醺的說道。
「說!你又鬼混到哪里去了?」刁父劈頭喝問。
站在父親身旁的女刁靜,與過繼給刁家堂親的二子刁華抿嘴忍笑。
這根本就是明知故問,秀瑯城中誰不知他方才是到自家里鬼混?
平日,刁明是玩世不恭、縱情聲色的紈褲子弟,但月兌下光鮮的外衣、戴上猴子面具的他,搖身一變,就成為豬頭山的山寨大王了。
這事兒會被大家發現的原因,主要就是那群山寨兄弟每回下山找樂子時,幾杯黃湯下肚,別說寨子里的事,連祖宗十八代都背給你听。
可由于刁家是有頭有臉的大戶人家,加上長女刁寧貴為寧蠻妃,皇帝愛屋及烏,加封刁父為寧國侯,是以刁家算是皇親國戚,實在丟不起這個臉,因此,這件事也沒人敢正面戳破,成為不能放在嘴巴上的公開秘密。
而眼前,這個公開秘密的主角,正裝成醉眼昏花的演著戲。「還不快說!」刁父拍桌再喝。
面對父親的質問,刁明擺出慣常的吊兒郎當,「沒去哪里,只不過到邀香樓喝杯小酒而已。」
「你還有心情喝酒?」刁父眯起老眼,「你知不知道,我們家剛才又被豬頭山的土匪搶了!」
不是豬頭山,是梁山泊、梁山泊啦!刁明真想沖口大聲更正父親。
他不在意的聳聳肩,「反正咱們家有的是錢,就算被搶個幾百、幾千兩銀子也無所謂。」
「你給我住口!」刁父勃然大怒,指著他破口大罵,「你這個大逆不道的不孝子、敗家子!真是氣死我也,氣死我也!」
「我說爹,您別一直爺呀爺的,祖爺爺他老人家早就歸天了,您就別老是叫他,讓他好生安息吧!」刁明訕訕的頂嘴。
「你你你……」刁父的腦血管都快氣爆了。
「明兒,你少說兩句,瞧你把你爹氣的。」刁母忙拍撫丈夫,「相公,都已經這麼晚了,有話明天再說,去睡吧!」
「等不到明天,我可能就被他給活活氣死了!這個混小子根本存心想氣死我,好早點拿到我的財產,我告訴你,要是我死了,你一文錢也別想拿到!」
「爹,這點您大可放心。我還不想這麼早拿您的財產,我保證您會長命百歲,我這個大逆不道的不孝子是氣不死您的,您只會愈氣愈長壽。」他油嘴滑舌的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