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狠了,這根本就是藉著皇上的口,非但拔了尹安道的皇商之權,就連羅氏都得交出中饋……這真是二爺設的局嗎?
「尹二夫人,這是皇上要咱家交給尹二夫人的腰牌,有此腰牌,尹二夫人可以隨時進宮。」黃公公說著,從寬袖里取出一只巴掌大的玉牌。
「謝皇上恩典。」柳芫顫著手接住。天啊,這是在昭告天下,她有皇上當她的靠山嗎?
如果這一切都是她家那口子策劃的,那麼她就真的看走眼了!
一場生辰宴吃得賓主盡歡,當然,除了羅氏和尹安道這對母子之外。畢竟這一天風雲變色,得勢的兩人同時丟了權,哪能開心的起來。
待送走了族人後,柳芫一把拖著尹安羲進房,劈頭就問︰「你說,你那天回威鎮侯府,是不是就是在策劃奪權?」
「是。」尹安羲有問必答。
「九姊怎會答應?」
「我跟她說,你被人欺負了,我沒法子保護你。」
柳芫倒抽口氣。「所以九姊才會進宮,故意要皇上和德妃娘娘賞賜我?」
天啊,九姊知情後,當然會無所不用其極地保護她呀,難怪黃公公會刻意說些寓意深遠的話,分明都是九姊交代的吧。
「喔不,那是我跟她建言的。」
柳芫再吸口氣。「你!」
「嗯,原本是你九姊要帶著威鎮侯親自走一趟,但我覺得這麼做不夠,因為我必須將實權取回,才能真正的保護你,所以我就跟她建議,讓她進宮去跟皇上說說,畢竟皇上可是欠了你們兩姊妹人情,這當頭去要,正是時候。」
柳芫呆滯地看著他,他不是只會吃糕餅兼敗家而已嗎,什麼時候也跟人家權謀斗爭起來了?
「我呢,沒了記憶後,總覺得我是寄人籬下,只要能過活,也就沒什麼好爭的,可偏偏那家伙覬覦你在先,扣月例在後,你說,我該怎麼吞下這口氣?欺我就算了,連我娘子都欺……是真的把我當死人不成?」他是真不喜歡這些事,可偏偏他們就要逼他出手,真是,他也很無奈。
「你知道他苛扣月例?」
「你無端端要將糕餅寄賣在茶食館,任誰都會覺得不對勁。」
柳芫心里五味雜陳,以為他只是個散漫度日,天天討糕餅吃的敗家貨,從不知道他是個心細如發的人,原來……他也會想保護她的。
「娘子要是感動了,要不要給我一點賞?」他俯近她問。
「我才沒有感動,我是在擔心。」她嘴皮硬得很。
「擔心什麼?」
「你做得這般絕,你認為婆母會讓咱們好過嗎?」她揚著小宴上羅氏丟給她的尹家幾把大鑰。
她一直想要低調度日,可偏偏他卻在轉眼間將她的生活攬得天翻地覆……她從來就不想當家,握在手中的鑰匙串說有多沉就有多沉,簡直是要逼死她了。
「我會保護你。」
「你接回大權就代表你要開始忙了,你又不能時時跟在我身邊,如何保護我?」她無法想象他這般散漫的人到底要怎麼打理尹家的家業。
「我可以聘幾個隨從守在主屋里,而且這工作嘛,也不需要正主子事必躬親,找個能干的管事幫我辦事不就得了。」尹安羲隨口說著,彷佛早有盤算。「反正先掌了權,後頭的事誰都做得來。」
柳芫目光愣愣地看著他。是啊是啊,要是一切都像他想得這麼簡單就好了……可是,根據她多年來的經驗判斷,真的不會那麼容易啊。
棒天,依例向羅氏請安時,柳芫被擋在寢房外,而且是連廊階都還沒踩上,就站在廊外曬日頭。
頭一天,她哂了一個時辰,曬得她渾身懶洋洋的,然後才說不忍她再站,趕著她走;當然,接下來的幾天,她所站的時間都不會少于一個時辰。
而今日,照慣例——「老夫人昨兒個身子不適,還沒起身,二夫人請再等一會。」曹嬤嬤面無表情地道。
「是。」柳芫除了應是,還能如何。
罷入夏的日頭,說毒嘛也還好,但要是站上一個時辰,任誰都會頭昏眼花的。
「夫人,我再去問問好了。」陪著柳芫站在廊階邊的春喜低聲問。
「不用了,人家存心整治我的,我就多曬一點,人家開心點,我的日子就好過點。」
柳芫無所謂地道。畢竟她以往待在柳家時,受盡嫡母各式各樣的「訓練」,眼前這麼點程度……不過小菜一碟。「況且,日頭像是不見了。」
「夫人,好像快下雨了,我聞見雨的味道了。」一旁、端著茶盤的棗兒低聲說。
「是嗎?」柳芫看了眼天色,似乎是真的。「春喜,回去拿三把傘來。」
「是。」
然而,就在春喜剛走沒一會,豆大的雨點打了下來。
「夫人,怎麼辦?」棗兒慌極了,怕茶盤上的糕點沾了雨水,更擔心夫人淋到雨水,可偏偏她兩手端著茶盤,只能瞎慌著。
柳芫微眯起眼,瞧守在屋外的大小丫鬟,一個個存心看她淋成落湯雞,唉……該怎麼辦才好?她家那口子這幾天為了尹三爺丟來的帳本,天天將商行的管事找來商議,似乎還沒理出個頭,而她這頭節節收退,要不要干脆狠一點,把一個已經不掌事的老夫人給丟到一旁算了。
如果是姊姊們肯定會說,人家不會領你的情,既然都已經壞了情面,那就壞到底吧,沒什麼好稀罕的。
嗯……似乎應該這麼做呀,她要是太忍讓,人家會以為她是軟柿子呢。
正忖著,突地听見——
「這是在做什麼!沒瞧見二夫人淋雨,一個個還杵在廊檐下不動?」
凌厲的斥喝聲教柳芫驀地回頭,見是薛氏帶著紫蕊走來。
「你傻呼呼地站在這兒淋雨做什麼?」薛氏打著傘替她遮雨。
「呃……」柳芫干笑著。「反正天氣也挺熱的。」
薛氏見羅氏屋外的大小丫鬟一個個都使不動,干脆拉著柳芫先進花廳里避雨。
「沒經婆母允許進花廳不妥吧。」柳芫低聲道。
「也沒非得要婆母允許才能進花廳,誰是掌權的人,這尹家真正繼承的人又是誰,你到底弄清楚了沒有。」薛氏邊說邊抽出手絹擦拭著她臉上的雨水。
說到這事,柳芫滿懷歉意地垂著臉。「彩衣,我也不知道事情怎會變成這樣……」她對羅氏基本上是沒有半點愧疚的,可是對彩衣就不同了,畢竟原本掌權的是尹二爺,如今卻易了主,教她很難面對她。
「又不關你的事,誰都知道當初是婆母和三爺謀奪了二爺的權,如今不過是物歸原主罷了。」
「彩衣……」柳芫感動不已,她好久沒遇見這麼明事理的人了。趕忙對棗兒招著手,讓她將茶盤擱在桌面,拉著薛氏嘗著糕點配茶喝。
反正人家都不肯嘗了,她就和彩衣一起吃光。
「讓那家伙吃點苦頭也好,現在他無權無勢了,瞧他還能到外頭花天酒地不。」薛氏哼了聲,對尹安道沒有一絲同情。
「那他會不會對你臭臉還是咒罵什麼來著?」她倆走得近是尹府上下都知道的事,就怕尹安道會藉此斥責她。
「他臭臉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在你生辰宴之前的幾天,我瞧他天天臭著臉,眉頭緊鎖著,像是惱著又像是愁著,還听說偷偷熬了藥吃呢。」
柳芫一听,隨即意會,應是她給袁姨娘的藥奏效了。她那藥放得不重,一天吃一回,身子慢慢損壞,現在就算找大夫醫治,恐怕得要一段時間才會有所起色,但如果是找她醫治,就不用費太多時間。
「你在笑什麼?」薛氏不解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