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白御棠所知,黑振勛常在店里撿「尸體」,也就是那些爛醉如泥的客人,用不著伸出獠牙,只需幾管針筒就能偷血,而且他很有道德感,針頭都是用過就丟,免得交叉感染。
「真謝謝你了。」嚴格說來,他應該感謝人類的蠢動,否則哪來這麼多傷患讓他研究?
「我們都這麼熟了,別客氣。」黑振勛以渴望的神情盯著冰櫃。「哪些是可以喝的?」
就知道這家伙不會白來,白御棠打開櫃門,拿出一個黑色瓶子。「請用。」
黑振勛一口氣干了一整瓶,滿足的舌忝過嘴角,他是百分百的吸血鬼,每天都得滿足自己的渴望。「贊!是我最近喝過最贊的。」
「不要隨便對客人下手,沒有檢驗過,誰知道有什麼病?」雖然他們不會因此致命,但總少不了一些折騰,上回黑振勛就來找他拿藥,因為某個有性病又得了流感的家伙。
黑振勛一臉正經地盯著他說︰「小白,你知道你生病了嗎?」
「我好端端的為什麼會生病?」白御棠自認非常養生,不只飲料都有檢驗過,還會吃有機食品。沒錯,身為「混血兒」,他也能吃人類的食物,只是每到月圓就得喝血,但他常忘了這回事。
黑振勛指出好友最大問題。「你欲求不滿,不管是對人類還是我們的同類,這都是一種很不健康的狀態,等你得了憂郁癥還是什麼的,你以為心理醫生能理解你的人生嗎?」
「沒辦法,我很挑,哪像你完全不挑。」白御棠嘴巴上說得很硬,其實也覺得有點離譜,他上次戀愛好像是十五年前,早就想不起對方的名字,只記得是日本的一個女吸血鬼,還是黑振勛介紹的,但不到三個月就分手,感覺就是不對勁。
除了吸血鬼同類,也有女性人類對他示好,事實上可說是唾手可得,但他不允許自己亂來,畢竟人鬼殊途,他無意改變任何人的生命。
到底他在等待什麼?一份命中注定的愛情?他也說不上來。
「醫院里這麼多護士小姐,你隨便泡一個也行啊,隔天讓她記憶消失不就得了?男歡女愛是種本能,而且我們吸血鬼不會得到性病,連孕育下一代都不可能。」黑振勛停頓了一下,笑說︰「當然,你是個奇跡。」
當初白御棠出生時,整個吸血鬼界都沸騰了,因為混血兒是如此難得,尤其他的感官知覺比普通吸血鬼強烈,但出乎眾人意料之外的,他走上一條奇特的道路,他學醫,為了救人,在這世界上有哪個吸血鬼會想救人?
白御棠知道自己不被認同,但他能提供健康的血液,因此沒有誰會抱怨他的職業。
「再說吧,我不想勉強自己。」白御棠自認是個和平主義者,甚至可說是人道主義者,除非踫到緊急狀況,他從不濫用催眠人心的能力。
「照我看,你一直在勉強自己。你的神經太縴細了,你以為現代人會在乎天長地久嗎?一夜不算什麼,交往三個月就嫌太長,你根本不用催眠對方遺忘,沒有人會因此受傷的。」
說得好啊,不愧是走在時代尖端的夜店老板,白御棠還沒想出辯解的台詞,急救鈴突然響起,算是替他解了圍。「我得走了。」
「慢慢來,我會把這當自己店里。」黑振勛打開冰櫃又拿了一瓶飲料。
白御棠苦笑一下,戴上手套和口罩,轉身走出研究室。
在急救過程中,他的白袍和雙手被染紅了,病人的血就在他眼前、在他手中,但由于多年來的意志訓練,他早已不為所動,只專注在每個動作上。
是的,他最大的志向就是救人,雖然他需要人血,他仍是個醫生,老天保佑他繼續做好這件事,直到他必須去看心理醫生之前。
書房里,白御棠正在做每天的例行動作,今天他寫的是心經?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忽然他寫歪了一個字,色,因為他聞到陽光的味道了,是的,那女孩要進屋了,每周一和周五的傍晚,她會來這里打掃洗衣,她是他的佣人,他是她的雇主,事情再簡單不過。
當藍秋隻打開屋門,他已經來到客廳,但是不敢太靠近,仿佛往前一步就會踩到地雷。
「白先生,你。」
「嗯……你。」
她的聲音輕柔,但她的氣息強烈,他甚至知道她的經期快來了,該死的超能力,讓他像是發情的野獸,他到底在做什麼?呼吸,他只是呼吸而已,卻已經快崩潰了!
他掙扎的表情顯然給她帶來困擾,她的口氣有些遲疑。「請問,我可以開始打掃了嗎?」
「當然。」他伸手揉揉太陽穴,告訴自己要鎮定,別嚇到了人家。
「有沒有什麼要改進的地方?請一定要讓我知道。」
她對他微笑一下,他知道她無意賣弄風情,只是出于禮貌和友善,但他忍不住想說︰你可以不要笑嗎?還有離我遠一點,如果可能,最好跳進垃圾堆再爬出來,以確保你自己的安全。
「你打掃得很干淨,我很滿意。」
「謝謝。」她的笑意加深了,他倒吸一口氣,差點沒因此斷氣。
他再次揉捏自己的太陽穴,腦壓強烈到快爆炸,他緩緩走向玄關,小心翼翼的不要踫到她,他知道有某種東西在流竄,他無法控制,但至少可以遠離。
偶爾他也會遇到讓他很有感覺的病人,忍不住多抽一點血,除了研究還有品嘗,這女孩卻引發了他從未有過的,讓他想要做更多深呼吸,想要靠近她的皮膚、她的動脈、她的心髒……夠了!
他低頭穿好鞋,抬頭時發現她正盯著他,難道他臉上寫著「饑渴」兩字?
「我去上班了。」
「請慢走。」
他站起來轉向門口,忽然一陣暈眩襲來,他雙腿發軟,只覺天地在旋轉,天花板變成了地板。
「白先生!」她沖上前握住他的肩膀,那聲音似乎是嚇壞了。
糗斃了!他居然差點暈倒在女人懷中,他可以感覺到她雙手的溫度,那更增強了她芳香的氣息,她可知自己身處險境?
好心是不會有好報的,現在他只想把她撲倒,咬住她的動脈盡情吸吮,像是手腕、脖子或大腿內側……
「咳,我有點低血壓,休息一下就好……」
她扶他坐到椅上,神情焦慮地問︰「你還好嗎?要不要喝水?」
他盡量不著痕跡的拉開彼此距離,解開領帶讓呼吸吸暢些,喘口氣說︰「冰箱里有個黑色瓶子,你幫我拿來。」
「好的。」她快步跑向廚房,他注意到她穿著一條黑色牛仔褲,為什麼那麼貼身、那麼性感,光憑她的臀部和長腿,足以去拍牛仔褲廣告。
當然他看過許多更美的女人,卻沒有這般致命的吸引力,這女孩讓他幾乎不認識自己了。
藍秋隻很快回到他面前,試著打開瓶子卻做不到,他不由得低笑幾聲,女人就是女人,總有需要男人的時候,等等,她有可能會需要他嗎?或許是他需要她?
「我來就好。」他不費吹灰之力就打開了,喝了幾口很快恢復精神,心想今晚應該是月圓之夜,難怪他會比較反常,身為一個「混血兒」,他對血液的需求已經算很低了,但血統就是血統,難以徹底顛覆。
「你還需要什麼嗎?」
你,甜美溫熱的你,尤其是那白女敕的小脖子。
當然他沒這麼說,只搖頭道︰「我沒事了。」
「你今天請假吧,你不應該去上班的。」
她緊張的語調帶來一陣暖意,很久沒有人這樣叮嚀他了。「放心,我可以到醫院給自己打個點滴。」說真的,他常拿自己身體當研究,就算開刀也沒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