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蟬聲在耳邊喧嘩,那是求偶的歌唱、是生命的呼喚,是否在她心中也有一個角落,藏著一份不願面對的情感,此刻正月兌殼而出,高喊著不愛不行……
星期一,豆花店休息,何津羽做完了家事,母親正在補眠,妹妹去補習班,今天是屬于她自己的。
出了門,她搭公車來到一個沒來過的地方,手中拿著紙條和鑰匙,站在大樓門口卻舉步維艱,不懂她還來做什麼?楊奇峰並沒有強迫她,她卻自己送上門,真的要這樣陷下去嗎?
不知過了多久,黑色大門自動打開,走出來的是楊奇峰,他穿著POLO衫和卡其褲,看來很悠閑,表情卻很凶惡,瞪著她問︰「你要站在這里多久?鑰匙包括樓上和樓下的門,你自己就可以進來,還要我來恭請你上樓?」
他從樓上窗口盯著她有半小時,這女孩真會拖拖拉拉,明明來了卻裹足不前,害他整個火大起來。
瞧他發怒的模樣,她不知該做何感想,他除了高帥、有錢、有本事,到底有什麼吸引人的?他的個性一團糟,自以為是,典型的大少爺,卻會靠在她肩上沉沉入睡,還用那雙足以殺人的眼眸說不分手,就因為這樣,她就舍不得、放不下了嗎?
「還不快進來!」楊奇峰握住她的手,不管警衛驚訝眼光,直接拉她去搭電梯。
電梯里只有兩人,她想收回自己的手,但他硬是不放,從鏡面中看來,兩人的表情都很僵,就像……像一對冷戰的情侶。
電梯停在七樓,走廊上只見到一扇門,他一邊開門一邊說︰「這是我上大學的禮物,我爸給我的。」
「喔。」有錢人果然不一樣,上了大學就有房子,就算他父親有三個老婆、十一個孩子,顯然還是有足夠財富揮霍。
「我還有一台車,我也考上駕照了,隨時可以出去兜風。」
「喔。」她還是同樣的回答,他又不會帶她出門,她是個秘密,見光就死。
「你干麼一張苦瓜臉?」他拉她坐到沙發上,正視她漠然的眼神,不懂這丫頭今天是怎麼了?終于願意來找他,卻又拒人于千里之外,他以為自己表現得已經夠明顯,難道她要他說什麼甜言蜜語?別傻了!
「黎學姐她知道這件事嗎?」
「沒必要。」事實上,他已經跟黎馥曼分手了,不顧對方苦苦哀求,他就是無心再交往,但他不想告訴何津羽,怕會顯得自己太在乎。
何津羽環顧四周,很氣派的地方,卻沒有溫暖。「我覺得我不應該來這里。」
「你緊張什麼?我又不會對你怎樣。」
沒錯,他從未踫過她,只是常要她陪睡,對她說些奇怪的話,他們的關系很難下定義,但沒有進一步並不表示安全,他是她遇過最大的危機。
「我知道我對你不公平,沒給你名分,也沒有承諾,但我就是想見到你,安安靜靜的,什麼都不做也可以。」他也可以說些好听的話,哄得她眉開眼笑,就算日後分手也不會怨他,但他不想欺騙她,在這女孩面前,他連演戲都不願意。
他居然攤牌了!她卻因此沉默了,這是一個關鍵時刻,她該怎麼回答?她可以丟下鑰匙,一走了之,也可以留著鑰匙,從此淪陷。兩者之間沒有灰色地帶,要走要留就在一念之間。
他等不到她的回答,滿腔溫柔化為焦躁。「你以為我就不會心煩嗎?明明我的人生都規劃好了,你卻害我心神不寧,煩都煩死了!」
這段時間,他不是沒想過就此斷絕關系,但他吃不好、睡不好,甚至一再夢到她,不得不對自己承認,他是栽在這丫頭手上了,她看來毫無殺傷力,卻有種侵蝕人心的力量。
「別說了。」她起身走向門口,趁著還有一點力氣,她必須拯救自己。
「等等!」他從背後握住她的肩膀,靠在她耳畔低語︰「不要走。」
她從未听他用這種語氣說過話,仿佛小貓小狽在哀求,但他的世界容不下她的存在,又為何要讓彼此難受?她不能心軟,絕對不能,對他仁慈就是對自己殘酷。
「我是個無賴,但是我需要你。」
他將她轉過身,拿開她的眼鏡,動作相當輕緩,她若想逃就得趁現在,但她動彈不得,像被施了催眠術,當他低頭靠近她,她只能任由事情發生。
就這樣吧,也只能這樣了,在兩人的唇相觸那瞬間,她承認自己是有所期待的,也許像飛蛾撲火,她卻無法回頭,明知他自私又危險,她卻因為被他需要而虛榮,甚至偷偷感動著……
吻了再吻,暫停下來只為喘息,隨即又是想穿透對方,佔有對方的熱吻,無須言語,他們的心意已經交流,雖然有些不可思議,如此不同的兩個人卻吸引著彼此。
靶覺到她的顫抖,他稍微放開些,用額頭抵著她的額頭,凝視她那雙可以淹溺人心的眼,她不是他見過最美的女子,卻讓他最為依戀。
當他那樣無聲要求著,這場比賽她是輸定了,她強忍住落淚的沖動,哽咽道︰「就只在這間屋子里,你說的。」
可悲的她只能拉出這條界線,是限制他還綁住自己?
「是的,你不想做的事,我絕不勉強你,只要給我一點時間,我想跟你在一起。」
他眼中的誠懇讓她相信,他不至于強求她的身心,就怕是她自己把持不住,從頭到尾他都很誠實,誠實到讓她無法有錯覺,無法說他欺騙感情,一切是她自找的。
「今天我先回去,有空再來。」
「好。」他送她走到門口,忍不住又將她抱入懷,用極輕的聲音說了三個字「對不起。」
他的前途注定跟她無法交集,只能委屈她做地下情人,她有權利恨他,這一去也可能不再回來,她沒有他一樣可以過日,他少了她卻是寢食難安。
這句「對不起」是對未來說的吧?她仿佛已能看到,她將因他受苦,深深的受苦。
她推開他的懷抱,靜靜轉身走出門,人是離開了,心卻掛念著,她知道這顆心是守不住了,只盼他手下留情,別讓它粉碎得太徹底……
從那天起,一有空,何津羽就會來到楊奇峰的住處,有時他不在家,有時他在睡覺,但只要他看到她,總是握住她的手,傻笑著黏在她身旁,仿佛她就是在太陽、空氣和水。
屋里有鐘點佣人來打掃,但她仍想多做點什麼,像是煮頓飯、泡杯茶、收拾他的衣物,仿佛他們是極親密的情侶,她很感謝他,不曾把別的女孩帶到這房子,她也不過問他的感情生活,人生苦短,世界末日隨時將至,現在能在一起就好了,至于未來的傷心難過,就等到未來再傷心難過。
何津羽做飯的時候,楊奇峰幫不上什麼忙,卻老愛在廚房里打轉,被她嫌擋路也不管。
「你知道嗎?光是看你做飯,我就覺得很享受。」
「為什麼?」
「這些洗菜、切菜、炒菜的聲音,好像有一種韻律感,還有讓人放松的味道。」
是家的味道吧,因為他的家境特殊,勾心斗角是家常便飯,不曾有過平凡人家的溫暖。她這麼想卻不敢說出來,怕刺激了他的自尊心。她想給他的很多,但他們不可能組成一個家庭,眼前只是扮家家酒,還要掩人耳目,但無論如何,她仍留戀這份美好。
做好飯,他們一起吃飯,他負責收拾,她負責泡茶,接著兩人坐到沙發上,听音樂也好,看影碟也好,什麼都不做也好,只要能相依相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