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字繁復,資料繁多,但她喜歡這份工作,一切都有法可循,有理可推,沒有灰色地帶,多好啊。
「幫你介紹對象怎麼樣?我鄰居的姨媽的外孫,今年三十歲,也是公務人員,非常適合你喔。」
「謝謝,但是不用了。」何津羽總是如此回答。
「考慮一下嘛,」熱心同事還不肯放棄。
「抱歉。」她心有所屬,不想浪費別人時間。
傍晚時分,何津羽走出辦公大樓,手機響了,是楊奇峰的來電,她一接起就听到那熟悉嗓音,「我晚上十點到家,你可以過來吧?」
「嗯。」時間多得很,她可以先去買菜,慢慢料理。
「不用辛苦煮飯,我有應酬,吃過了才回去。」
「知道了。」反正他說他的,她做她的,過去那個膽小的小女孩已長大了。
「晚上見。」
「嗯,晚上見。」這就是他們的「約會」,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知還剩幾天幾分幾秒,她盡量不去多想,試著活在當下,還能愛就愛吧。
晚上十點,楊奇峰打開家門,只見沙發上躺著一個女人,桌上有個保溫便當盒,她還是費心做了他愛吃的東西,昔日听話的她已不復見,唯一不變的就是對他太好。
他走到沙發旁蹲下,靜靜凝視情人的睡顏,這幾年來她越來越美了,摘掉眼鏡之後,加上合宜的打扮,不算艷光四射,卻是細致有味,他伸手撫模她的發絲,光是這幅畫面,就能讓他沉澱所有雜念,其實他要的不多,回家時有這分暖意就夠了。
然而在事業上的野心,家族中的斗爭,卻讓他無法因此滿足,他從小就立志要爬到最高的地方,即使那必須以孤獨為代價。
「嗯……」感覺到有人觸踫,何津羽緩緩睜開眼,「你回來了。」
他沒說話,坐到她身旁,把她抱到他腿上,她也習慣他的舉動,不想說話時就什麼都別說,只要他還需要她,那麼她就會在他身旁。
安靜了幾分鐘,他才開口道︰「怎麼又做了便當?」
「是我吃不完的。」
「你一個人不會煮那麼多,就是不听話。」他不罵罵她不行,現在她都不怕他了。
「明天我自己吃總可以吧?」做給他吃還要被罵,她何苦來哉?
「當然不行,那是我的。」他撥開她的長發,解開她的衣扣,沿著那白女敕耳朵脖子和肩膀親吻,「全都是我的。」
「你很囂張耶。」她邊笑邊躲,然而形勢比人強,還是全讓他吻去了。
在吃飯之前,楊奇峰決定先把情人吃了。從頭到腳都不放過,從兩人的第一次以來,他總吃不膩這可愛的女人,心甘情願的對她保持專一,在她略微保守的服裝風格下,卻是引人犯罪的曼妙身段,仿佛老天特別為他而訂做,每個部位都讓他流連忘返。
「奇峰,你真要在這里……?」她以為他是個成熟的男人了,原來還是很任性。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笑,「以前我們都看電視演出,現在讓電視看我們演出。」
什麼?她眼角一瞄,只見寬大的液晶螢幕上,反映出兩人纏綿倒影,果真是讓電視大開了眼界。
很快的,黑色西裝,灰色窄裙,白色襯衫……一堆冷色系的衣服交疊在地上,有他的也有她的,而衣服的主人也交疊在一起,久久不肯分離。
一陣翻雲覆雨之後,她在沙發上躺平了喘息,臉色潮紅,眼神晶亮,上班以後的他沒有太多時間運動,房里放了幾台健身器,但他最愛在她身上放縱過多精力。
「你還好吧?」他親她的臉,好喜歡她在余溫中沉浸的表情。
「休息一下就好。」難道要她說他有多強?多猛?他光看她的模樣就知道了。唉,籃球隊員不好惹啊。
他坐起身補充體力,端起他專用的便當盒,邊吃邊聊,「今天上班怎麼樣?」
「還不就那樣……」她明白自己要的是什麼,平凡踏實,雖然有點悶也得接受。
「能穩定的工作就不錯了,哪象我,每個部門都得跑,腦筋都快打結了。」父親對兒女比員工更嚴厲,他上面幾個兄姐都陣亡了,外放到邊疆單位,他無論如何都得撐著。
「要不然我幫你補習,你也可以來考公務員啊。」其實她比誰都明白,在楊家的新生代當中,楊奇峰是最優秀的人才,他父親也不是笨蛋,眼前的磨練都是為了日後大任。
是的,都是為了日後……即使在這溫馨時刻日後的事仍牽掛在她心上,那告別的日子總會降臨。
「好啊,等我爸發現我是個蠢才,到時我就得找新工作了。」
「放心,我會照顧你的。」他們都知道這是玩笑話,他注定是天之驕子,哪有可能真的讓她照顧?等他繼承了家族企業,選蚌名門閨秀作為妻子,雙方的名利加上權貴,所有好處都包了。
稍晚,兩人一起洗過澡,幫對方擦干頭發,終于躺到大床上,這是周五的夜,他們舍不得立刻入睡,除了接吻還要說話,在這浮華人世間,唯有對方可分享心情。
她看他眉頭緊皺,伸手想為他撫平,「你有心事?」
「沒事。」
「既然沒事,不準皺眉,會老得快。」外人都當他毫無弱點,只有她了解,他是個常做惡夢的小孩,之所以還沒去看精神科,是因為他太高傲又太自虐,如果他們不曾相遇,她猜他會短命許多。
「是。」他握住她的手親吻,這是最寵愛他的手,也是他最依戀的手,如果放開了,他該怎麼活下去?
懊面對的總得面對,就算他拖得過今晚,拖不過明天,後天,大後天……遲早他得開口,親手做個結束,關于他和她,這十年。
周六早晨,何津羽醒在晨光之中,不急著起床,楊奇峰從背後抱著她,這是他多年來的習慣,似乎不怎麼有安全感。
昨晚他們沒談太多話,卻歡愛到半夜三點,不知他在工作之余怎會有這麼多精力,讓她非常確定他沒有別的女人,但算算年紀,他已二十八歲,她也二十六歲,算是適婚年齡,他多少該考慮了吧,家族也會他成婚壓力,到那時候,她會知所進退的。
轉過頭,她已整理好情緒,給他一個微笑,「早上想吃什麼?」
「吃你就好了。」
「你不想活了?」近來他熱情得教她驚訝。
「活著很累,我只想跟你黏在一起。」他把臉埋進她胸前,就這樣悶死好象也不錯。
她模模他的發,黑發之中居然有幾根白絲,她比誰都明白他心中矛盾,可他自己不肯放手,這份矛盾就會跟著他一輩子,她只能給他溫柔的安慰,直到他真正想開的那天。
他抬起頭,忽然有個點子,「我們私奔好不好?」
「私奔去哪兒?」這可憐的孩子,想逃避現實呢。
「去哪兒都好,到沒有人認識我們的地方,從頭開始。」
「好啊,下星期一我們就辭職吧。」她願隨他天涯海角,只怕他無法割舍,他們都知道這是個夢,只能談談,不能實現。
望著她篤定的眼,他再次把她擁緊,有一個這麼愛他的情人,他到底還有什麼不滿足?
稍晚,兩人吃過早餐,開始打算今天要做什麼,他們不出門,就在家約會,可能看影片,听音樂,做些美食,也可能什麼都不做,只是感覺彼此存在于同一空間。
就在這平和的時刻,他卻必須做個破壞者,「津羽,我話要告訴你。」
她點點頭,表示她在听,瞧他眉頭緊皺,一定有心事,現在才肯說。
「我……決定要訂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