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好……」她立即穿上圍裙,跟著黑川徹走進往生室,雖然緊張萬分,但跟著他似乎就不用怕,他總是有種讓人安心的力量。霎時間她也有點了解他的苦心,或許他是費心要給她上堂課,卻只會用那種凶巴巴的態度,應該是這樣的吧?
黑川徹拉出冷凍櫃,轉亮工作台上的燈,于是,一具幼小的、染血的、像破碎洋女圭女圭似的遺體便展露開來,應該是剛過世不久,皮膚還顯得有彈性,連血液也特別鮮紅。
「這……這位客人好年輕……」紀筱紅不自禁靠近黑川徹,抓住他的手臂,想從他身上得到一點溫度,她覺得好冷。
「才十二歲的小女孩,她爸媽傷心欲絕,無法接受,我們能做的,就是幫他們找回—點美好記憶。」他並不介意她的靠近,也感覺得出她在發抖,但這是必經之路,她要走這行,就得跨過去。
「是!」她懂,她真的懂,如果她家人看到她這副模樣,絕對會情緒崩潰,還可能會作噩夢,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痛心!身為遺體化妝師的他們,有責任修復這份悲傷和遺憾,讓悲劇至少有個平靜句點。
于是她深吸口氣,放開他的手臂,開始邊看邊學邊做,眼淚一直很想掉下來,但始終在眼底打轉,她才不要讓老板笑她呢!只是她不免要感慨,如此年輕的小生命,像朵花都還沒盛開,人生真是無常啊。
一般洗尸只要拿毛巾和清水,簡單的洗滌即可,但小女孩的左腿斷裂,身上有好幾個大型傷口,清秀的小臉也破相了,必須先做好縫合,才能進行下一步。
「給我食鹽水和棉花,準備好針線。」黑川徹像個外科醫生,逐一清洗傷口,一針一線仔細縫合,踫到大面積的傷口,甚至需要豬皮取代,務必讓一切看來完整,仿彿車禍不曾發生,小女孩只是睡著了,但是當她醒來的時候,就已到另一個世界了。
家屬準備了一套雪白的蕾絲衣裙,小女孩來不及長大,來不及成為新娘,這套衣服是個未完成的心願,紀筱紅看了又是一陣心酸,但她強忍住眼淚,繼續做她該做的事,這是她唯一能做的。
兩人忙了一整夜,小女孩穿上了美麗衣裳,化上了淡雅妝容,剩下的就是發型問題,因為她一大塊頭皮沒了,必須細心接上假發。
「老板,已經早上五點了耶……」紀筱紅又握住他的手臂,不是她不願意撐下去,可是睡魔就快把她掐死了,眼皮要睜開很難耶。
「等一下買早餐給你吃,隨便你點,吃到你想吐。」他知道這招準能讓她上鉤。
「是!」听到有吃的,她重新振作精神,做好助理的工作,讓他順利接上黑色長發,再加上一番修整,哇,看起來像個小鮑主呢!太好了,家屬們應該會很欣慰,至少在最後告別的時候,還能看到小女孩清秀雅致的模樣,在記憶中也能保有這幅畫面。
早上七點,黑川徹終于稍感滿意,將冷凍櫃送回原位,月兌去手套和口罩說︰「差不多了,先回去休息,下午再來趕別的工作。」
沒听到她的回答,他感到奇怪,這丫頭不都會喊聲「是!」的嗎?回頭一看,她已經趴倒在工作台上,也不管剛才有客戶躺過,現在她甚至願意爬上去睡。
「紀筱紅!你不能睡在這里,你給我回家去。」他搖晃她的肩膀,但她說睡就睡,怎麼也搖不醒,這下怎麼辦?他又不知道她家地址,人事資料都在周主任的電腦里,還設定了密碼,一大清早的要打電話問周主任嗎?還是干脆讓她睡在辦公室里?但等一下可能人來人往,怎麼說她也是個女孩,睡在眾人面前不太好,她睡得這麼熟,說不定還有人以為她是客戶,把她送進往生室呢!
唉,麻煩的家伙,他扶起她的肩膀,替她除去手套、口罩和圍裙,他常常替客戶月兌衣、穿衣,這點小事難不倒他,只是他也不得不承認,她柔軟的身體跟客戶不一樣,她是活生生的,有體溫和心跳的,盡避在冷氣房內,他仍感覺到她的肌膚柔女敕,還有種淡淡清香。
怎麼搞的?他居然因為她而心搖意晃?發愣了好一會兒,他才伸出雙手橫抱起她,不由得皺起眉,這丫頭輕得要命,叫人忍不住想喂她多吃點,但她的胃就像無底洞,吃下的東西都消失無蹤,不知該算天賦異稟還是暴殄天物?
上了車,一路無言,只有她沉穩的呼吸聲,看著躺在後座的她,他月兌下外套替她蓋住,心想她還真像只小動物,但她身上的花裙卻又讓他意識到,怎麼說她仍是個女人。仔細端詳,她有張可愛的臉蛋,雙頰圓圓的讓人想捏一把,嘟起的小嘴也頗引人遐思。不過他當然不會有什麼遐思,他告訴自己。
回到家,他不想打擾住在一樓的母親,直接來到二樓他的住所,又踫到一個難題,他住的地方沒有床,該讓這丫頭睡哪兒?地板、浴白、竹椅?想了想,還是跟他一樣好了。
她太嬌小,又酣睡著,他的動作不由得小心翼翼起來,張羅了新買的枕頭被于,輕輕緩緩把她放進他最愛的地方。
安置好了身旁人,他關上所有黑色窗簾,室內就不會有陽光偷襲,然後也跟著倒下閉眼。睡眠跟死亡很像,只是還會醒來,通常他都是一個人睡去,難得有個伴,他忽然期待那醒來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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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紀筱紅睜開眼楮時,發現自己竟然躺在棺材里,雖然沒合上棺蓋,但已經夠嚇人了!
「媽啊!!」這是怎麼回事?她忍不住狂喊老媽,人在恐慌的時候總會想起母親,仿彿回到兒時,只想躲進母親的懷抱。
「別吵,我的耳朵受不了。」黑川徹從另一具棺材內坐起來,皺眉罵道,他最討厭睡著時被吵醒,尤其這丫頭聲音嘹亮,害他想賴床都不成。
「我……你……怎麼都睡在棺材里?」看到老板也在,她稍微放心,老板無所不能、又酷又強,即使他們被吸血鬼抓來惡靈古堡,應該也能安然月兌困。
「這是我家、我房間,沒有床,只有棺材。」他知道自己很怪,但他沒打算隱瞞,這就是他,她若怕了盡可跑開,她若不怕就可留下……留下做什麼?陪著他嗎?他不確定自己在想什麼,他第一次有這種念頭,怪異得很。
「天啊……」她嘴巴張大到合不上,不禁想到神雕俠侶的情節,他們就如同楊過和小龍女,住在古墓、睡在棺材,過著超級不像人的生活。不過楊過那麼痴情,小龍女那麼飄逸,由老板和她演來還滿不搭的。
「你睡著了,我不知道你家在哪里,本來想讓你睡在員工休息室,又怕人來人往,把你當成尸體,只好先帶你回我家。」他解釋得有點心虛,盡避這是他的原意,事態發展卻有些曖昧,他對她沒有任何逾越行為,但在心底似乎已想得太多。
「原來如此,多謝老板。」被當成尸體或睡在棺材,究竟哪個選項好?其實她也不曉得。
看她恢復鎮定,他試探性的問︰「你這副棺材原本是我睡的,感覺怎麼樣?」
「挺舒服的,又涼又香。」說實話,若排除醒來的驚慌,她這一覺睡得很甜。
「我也這麼覺得。」他對她的回答很滿意,露出得意微笑,總算有人賞識他的收藏品,就連他母親都受不了這些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