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天彩霞也比不上她臉上的紅暈,章宇倫盯著她好一會兒,才從齒縫中擠出話來。「不要用那種表情看我,我會當作妳在誘惑我。」
「對不起!」她立即低下頭,沒想到她這麼樸素的模樣也能吸引他?
章宇倫轉過身背對她,深呼吸好幾口氣,才踏出第一步。
兩人走進屋,爬上三樓,來到章漢翔以前的房間。
門一打開,愛玲就瞪大了眼,只見滿牆都掛著畫,有油畫、水彩畫、鉛筆畫,許多張都以她和女兒為主角。
「這是……漢翔的畫!」愛玲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丈夫若能看到不知有多開心,因為裱框往往比畫材還要貴上幾倍,他們根本無力負擔。小叔實在太細心、太體貼了。
章宇倫默默觀察她的表情,看來她仍是掛意大哥的,否則怎會有那樣燦爛的笑、晶亮的眼?
愛玲環顧了一圈,轉向他鞠躬道謝。「謝謝,裱上畫框以後,整個感覺更完美了。」
「有機會我還想幫哥開個紀念畫展。」
「太好了,他一定很高興,謝謝!」她太感動了,丈夫生前並不算得志,如果能開成畫展,他在天之靈也會感到安慰。
「我說過不要再道謝了。」他干澀地說,他所做的一切都是自私的,因為他想看到她的笑。
「我偏要說,謝謝、謝謝!」她故意跟他唱反調,即使有上次那件「意外」,她確定他仍是他,有如童話中的王子,善良正直。
「妳一點都不乖!」他撥亂她的劉海,想要凶起來罵她,卻像在對她撒嬌。
「你最乖了,好孩子、好孩子!」她一時興起,也伸手模他的頭,兩人間多日沒有這種輕松氣氛,她真希望回到那件「意外」之前的時光。
他握住她的手,她那縴瘦的小手,卻擁有主宰他的力量,可知他的心被她揪得多緊、多痛?
無法壓抑地,他必須要問她。「這只是我一個人的錯覺嗎?妳一點都沒有感覺到,我們之間有種力量牽引著?」
「你不該說這樣的話。」她想收回手,他卻握得好牢,手勁之強讓她不禁輕喊了聲︰「痛!」
他立刻松開她的手,發現有點瘀青,他連想都沒有想,就低頭吻上那發紅的皮膚,彷佛吻著一朵雲,生怕稍一用力就要被風吹走了。
那是個極其溫柔、極其纏綿的吻,她心頭某處被攻陷了,卻必須強自冷靜,以最平淡的語氣說︰「請不要這麼做。」
章宇倫一僵,抬起頭。「抱歉,是我失態了。」為何又跨越那條線?為何又自討沒趣?他太可悲也太可笑。
靜靜走向門口,他忍不住喉中的沙啞感覺,掩嘴咳嗽了幾聲。「咳、咳!咳!」
「你喉嚨不舒服?是不是感冒了?」她立刻上前,關心地問道。
他退開了幾步。「我們最好保持距離,我不想把我這種蠢病傳染給妳。」
他這話-語雙關,她怎會听不出來?唯有靜默不語,看他表情落寞地走開,但願這病會隨著時間而好轉,但願他找到屬抄自己的幸福。
而她的幸福在哪兒呢?丈夫過世前曾對她說過,希望她去談場戀愛、找個相愛的男人,當時她並不那麼想,她只要看女兒長大、有花草陪伴,應該就可以滿足了,不是嗎?
當晚,因為女兒要補習晚歸,簡愛玲選擇在房里用餐,以免見到小叔氣氛尷尬。
暗管家親自送進晚餐,假裝若無其事地說︰「太太,二少爺好像生病了,他說今晚不吃飯。」
愛玲一听驚問︰「嚴不嚴重?看過醫生了嗎?」
「他不肯去醫院,我建議找醫生來,他也不要。」傅正慶多少是知道原因的,二少爺這些日子似乎戀愛了,而且對象是太少爺的遺孀,難怪身心失調、健康出問題。
「等一下我會去勸勸他。」她想都沒想就這麼決定,小叔對她和女兒有恩,又那麼珍惜漢翔的畫作,她怎可放他生病不管?
「那就麻煩太太了。」傅正慶確定自己不用擔心了,同情是愛情的催化劑,二少爺這病不會太久的,即使未來難免會有波折,他認為愛過了總比留下遺憾好。
「我……我關心他也是應該的。」她不自在的澄清顯得畫蛇添足、此地無銀三百兩。
「是。」傅正慶則是四兩撥千斤地帶過。「一家人本來就該互相關心。」
「嗯!」她低下頭吃飯,不敢迎視他觀察的眼神,唯恐流露出秘密。
暗管家離開後,她加快用餐的速度,沒多久就解決了,快步出房,來到章宇倫的房前。敲了門沒有回應,她只好推開門,輕聲問道︰「宇倫?你現在醒著嗎?」
室內一片昏暗,不曉得他睡了沒?或者正在發燒?希望不是太嚴重才好。
「有什麼事?」章宇倫整個人包在被子里,連看她一眼都不肯。
她開了燈,走到床邊。「我听傅管家說,你身體不舒服,又不肯看醫生,這樣不太好吧?」
「用不著管我!」他猛地翻開被子,對她怒目而視,咬牙切齒。
「你、你怎麼沒穿衣服?!」她驚覺他的肩膀、雙臂都是的,肌肉緊實,彷佛緊繃著什麼情緒。
瞧她的反應像看到鬼似的,他干脆一把拉開被子,露出整個上半身。「我睡覺就喜歡光溜溜的,連這妳也要管?」
他對她不滿,對自己更不滿,得不到芳心的結果,讓他失去紳士風範,變成一個任性的孩子了。
「我沒有惡意……我只是怕你著涼了……」他的口氣好沖,拒人于千里之外,她該怎麼勸他保重身體?
「算了吧!像我這種壞人,早點升天最好!」在她眼中,他一定像頭惡狼,有什麼好關心的?他也知道自己在鬧別扭,卻忍不住要對她使壞,誰叫她讓他這麼難受!
他這說法、這表情……多麼孩子氣呀!她又驚訝又想笑,想了想才婉轉道︰「我知道你是個好人,你只是缺個女朋友,等你有了對象,你就不會再有那種錯覺了。」
她以為自己說得合情合理,撇清彼此關系,也給對方台階下,誰知他听了更為火大,怒吼道︰「妳倒是推得干淨利落,好像跟妳一點關系都沒有!」
「難道……不是這樣嗎?」
「好、好,妳夠狠!」他氣得咳嗽起來,差點沒吐血。
「你不要激動,先好好休息,等身體恢復以後再說吧!」她拍拍他的肩膀,發現他瘦歸瘦,肌肉卻挺發達的,體格線條也都很優……糟糕,她是想到哪里去了?
「不要踫我,妳不怕我又侵犯妳?」她讓他自覺像只野獸,一把抓住她的乎,只想將她拉上床,壓在身下對她放肆。
「別把自己說得那麼壞,你明明就是個善良的好人。」她察覺他肌膚熱燙,應該是發燒了。
她信任的口氣反而讓他氣餒了,好人、好人……他就只能是個好人,而不能是個吸引她的男人嗎?
他轉過身不想理她,把臉埋在枕頭上。「妳走開!妳走開!」
「我不會走開的。」她看得出來,他是需要她的,而她很願意為他做點什麼。
當晚,在簡愛玲的授意下,傅正慶請來了家庭醫生,給章宇倫看過診,開了藥,等醫生離開後,她就坐在床邊照顧他,不時為他擦汗、換毛巾,添熱水。
「妳再不走的話,我就不讓妳走了。」他眼神迷離地看著她,也許是體溫太高了,她看起來像個天使,散發聖潔的光圈,然而他對她只有邪惡的遐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