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玲暗自感謝傅管家的用心,若非他打電話通知她來訪,她還真不敢貿然走進這個家,但願淳淳能打開婆婆的心房,至少別讓她老人家太寂寞。
當孫女吃得興高采烈,侯雪琴朝愛玲的方向看去--
「妳站在那里干麼?溫室里現在一團亂,妳去好好整理,晚點再來帶淳淳回去。」
「喔……是!」愛玲知道婆婆不想看到她,但也不想趕走淳淳,才提出這權宜之計。
看她一臉不知所措,侯雪琴低沉著聲音問︰「妳應該不會對宇倫說我虐待妳吧?」
愛玲連忙搖頭。「怎麼會呢?我很喜歡園藝,我求之不得。」
「最好是這樣。」侯雪琴諒她也不敢造謠生事,她那張臉看起來就是一副單純樣,只可惜越單純的女人越會惹麻煩,誰叫她偏偏惹到自己的小叔,天底下可沒這種倫理。
淳淳笑咪咪地抬起頭。「媽,我會留最好吃的蛋糕給妳。」
「嗯!妳乖乖陪女乃女乃喝下午茶。」愛玲對女兒眨個眼,欠身離去。
吃了好幾塊蛋糕,喝了好幾杯女乃茶,淳淳從小貓咪背包拿出涂鴉本。「女乃女乃,妳看!這些都是我畫的。」
一瞬間,侯雪琴的視線模糊了,時光機帶她回到多年前,她看到的不是孫女,而是長子章漢翔,他也曾拿了一堆圖畫紙給她看,當時她的反應是丟到一旁,冷冷說︰「浪費時間,好好去念書。」
當時漢翔哽咽著撿起畫紙,沖回房鎖上門,從此母子的隔閡越來越深,深到最後一面都看不見。
「女乃妨,妳不想看喔?」淳淳嘟起小嘴問。
「沒有,我只是想到一些以前的事,我現在就看。」她舍不得對孫女做同樣的事,她的心已隨時空變遷而軟化。
「女乃女乃,妳喜歡的話,我可以畫給妳喔!」淳淳大方得很,從不藏私。
「妳常常畫圖?」侯雪琴翻開第一頁,是張母女圖。「妳媽媽怎麼說?」
「媽媽說我開心就好啦!」淳淳的唇邊還有蛋糕層,笑得天真無邪。
一頁翻過一頁,侯雪琴發現孫女畫的都是生活中景象,有花朵、草地、大房子、母親和她自己,還有兩個不同的男人。「哪個是爸爸?」
「爸爸是前面那個,叔叔是後面這個,爸爸拿畫筆,叔叔拿寶劍。」
漢翔拿畫筆,她能夠了解,但為何宇倫會拿寶劍?侯雪琴不明白。
「叔叔說會保護我跟媽媽,他是王子,當然要拿寶劍嘍!」淳淳又往布丁進攻,吃得開心極了。
侯雪琴這才領悟,孫女的思考方式都遵循童話邏輯,愛玲一定沒給她科學教育,真是糟透了!
陡然間,一個騎掃把、穿黑衣的女人映入眼簾,侯雪琴不禁顫抖著問道︰「那……這個像巫婆的人是……」
「就是女乃女乃呀!」淳淳倒也不否認。「可是媽媽說我畫錯了,她說女乃女乃是這樣才對。」
淳淳翻到最後一頁,白紙上有個女人抱著嬰兒,臉上掛著許多串眼淚,背後則是一對翅膀,侯雪琴的視線又模糊了,她沒有近視也沒有老花,只是淚霧讓一切都蒙了……
第九章
一走出大屋,簡愛玲松了口氣,她確定女兒「打交道」的本領,絕對能和婆婆相處愉快,何況還有傅管家在旁,她可以安心照顧花草了。
半個小時後,愛玲一邊哼歌一邊除草,冷不防有雙手臂從背後緊抱住她。
「啊──」她嚇得放聲大叫。
「怎麼?連我都不記得了?」
她回頭一看,發現是幾天不見的章宇倫,才稍微安心,喘著氣問︰「你怎麼這樣嚇人?」
「哼!妳回來也不告訴我一聲,我當然要報復。」他拉她坐到長椅上,讓她窩在他懷里,好好抱個夠。
這陣子他忙著「破冰計劃」,沒空去餐廳品嘗她的手藝,為了兩人長遠的未來,就算他再想她、念她,也只得暫且任相思蔓延。
他的體溫、他的氣息,讓她覺得陌生又懷念,忍不住貼在他肩上,一邊呼吸一邊溫習。「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在家,我只是想帶淳淳回來看媽……」
「最好別讓媽看到妳和我在一起,對吧?」
既然他都明白了,她無話可說,這番用心盼他諒解。
「我已經交代過了,周嬸會幫我們把風,媽那邊一有動靜,我的手機就會響起,所以妳不用擔心。」他支起她的下巴,仔細端詳這張小臉,讓他朝思暮想的魔法究竟何在?
「喔……」她模模他的肩膀,感覺骨頭格外突出,是不是瘦了?「你最近還好嗎?」
「沒有妳,我能好到哪里去?」
「對不起嘛……」她再度道歉,卻發現有點不對勁。「你在做什麼?」他的大手竟已經伸進她的上衣,還一副自然而然的模樣。
他嘴角揚起,毫不留情地宣示。「我本來應該每天抱妳的,現在我要討回妳欠我的。」
「可是……可是……」她膽子很小的,雖然四周有花草圍繞,這座玻璃溫室總有些空隙,萬一有人仔細觀察,必然發現其中怪異。
他不讓她有機會抗議,低頭封住她的唇,雙手也沒閑著,反復品嘗她的美,多日不曾擁抱,她的魅力有增無減,教他怎麼嘗都不夠。
激情醞釀已久、累積過多,他等不及要擁有她,這是他夢寐以求的溫暖,只有她能給他回家的感覺。
「等一下,我好熱、好暈……」她輕捶他的肩膀,難以承受他的需索。
「我停不下來!」他含住她的耳垂,喉嚨沙啞,心跳如擂鼓,全都為了她!
小瀑布傳來流水淙淙,此外便是兩人的喘息,大片陽光從窗頂灑落,有如金網將他們包圍,躺在其中如置身天堂。兩個渴望愛情的靈魂,漂蕩許久,終于遇見彼此,忘了還有個世界,不管有沒有明天,只求這一刻的永恆。
幾番縱情後,他替她把衣服一件件穿上,免得她著涼了。「還好吧?頭還暈不暈?」
她靠在他懷里調整呼吸,嬌聲抱怨道︰「都是你,在這種地方……」
「放心,我最近正在計劃一件事,相信可以很快解決問題,以後就在我的大床上,不會讓妳腿酸又頭暈的。」分開的日子里,他才明白何謂度日如年,人生可沒有那麼多時間好蹉跎。
「嗯!」不知他想到了什麼主意,不過看他信心滿滿,她相信兩相思的日子不會太漫長了。
「對了,這個留給我作紀念。」
「咦?不要鬧了!」她臉一紅,看他拿起她的小褲褲,原來她全身衣服都穿上了,唯獨少了這小玩意兒,難怪長裙底下一陣涼颼颼的。
他已收進口袋,賊笑得意,彷佛搶到國王寶座的小男孩。
愛玲拿他沒辦法,當初那個斯文憂郁的男人,早已成了為愛瘋狂的傻瓜,而她自己就是罪魁禍首,還有什麼好說的呢?
「夫人,太太和淳淳已經走了,我請司機開車送她們回家。」晚上六點,傅正慶站在飯廳前,對侯雪琴說。「請問夫人何時要用餐?」
「不用了,我什麼也吃不下。」從熱鬧恢復到冷清,更讓人覺得寂寞。
「需要我做點什麼嗎?」傅正慶實在看不下去,他希望自己能幫上忙。
「你現在忙不忙?」侯雪琴放下手中素描本,心中感觸不知如何整理。
「不忙,請問有事嗎?」
「陪我聊一聊,坐下吧!」沒有家人陪伴的她,只剩下他可以談話了。
「是。」傅正慶選了個角落的位子,正襟危坐,他極少和她平起平坐,上次對談似乎是十年前的事,那時老爺剛因病去世,而現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