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好一整組大頭貼,有三種表情、六種背景,程思瀚拿在手上反覆看來看去,「我們要貼在哪里?貼在手機上面好不好?」
一整晚都受他的擺布,雨詩終於忍不住開口道︰「拍這種東西已經夠幼稚了,還要把它貼在手機上?看看現在的孩子,總愛把照片放在皮夾、衣服、杯子上,完全只是被商業化的結果,一點都不像成熟的大人。」
話才一出口,她自己也覺得過分了些,而程思瀚則沉默了半晌,「你真的這麼認為?這種舉動很幼稚?」
看他似乎受傷了,但她也收不回說出的話,只能說︰「隨便你,我沒意見。」
「算了。」他把貼紙放進口袋,也不想提了。
氣氛變得有點凝重,兩人仍然手拉著手,雨詩卻覺得夜風有些冷了。
回到家里,程思瀚先進浴室洗澡,雨詩則在房里整理床鋪,她隱隱約約有點不安,尤其是看到那照片從他長褲中掉出來,她更有種自己做錯了事的罪惡感。
相片中的兩人笑得不是很甜蜜嗎?或許這很幼稚,卻不是什麼壞事呀!
這時,程思瀚的手機響了,雨詩當然不會去接,她一向很尊重他人隱私的。
手機無人應答,鈴聲也就停下了,房里安靜了一會兒,床邊的電話卻又響起,她猶豫了半晌才接起,果然又是那無聲的電話。
「喂!找哪位?喂!」雨詩的詢問得不到回應。
多奇怪,這會不會跟思瀚有關?她不禁要這麼推測起來。
他真的有那麼愛她?真的這麼專注不變嗎?女人一懷疑起來就是沒完沒了的,雨詩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思想,說不定……說不定他還在外面招惹了什麼女人,才會有這種無聊電話打來騷擾。
抬起頭,看到他的公事包就在椅子上,是否里面會藏有什麼秘密呢?
雨詩很難相信自己會有這種舉動,但她真的就走近那公事包,伸出手輕輕打開那扣環,程思瀚並未上鎖,隨手就可以拉開,他並沒有打算防著她什麼。
在這幾秒之中,她心跳得好厲害、好緊張,她怎麼會變成這種可笑的女人?她覺得自己好可恥喔!正想把公事包關上,但眼前略過的畫面卻讓她愣住了。
因為,當她緩緩打開公事包,她看見了她自己。
里面不是鏡子,而是她的放大照片,經過電腦處理直接印在布面上,原來,這個公事包是獨一無二的,因為它的內部全是她。
拿起一份文件夾,除了數字繁雜的資料之外,還有她的照片印在文件夾背面。
除此之外,名片盒也是她、文具袋也是她,這公事包里有好多的她,有畫圖的她,有畢業的她,有站在海邊的她,還有坐在咖啡廳的她,應該都是程思蓓為她拍下的,而程思瀚把她融入了他的生活,讓自己天天都能看見她。
拿起旁邊的皮夾,她打開一看,果然也是她的護貝照片,正對著鏡頭微笑。而且不只一張,共有七張,各別還在角落標明了Monday、Tuesday、Wednesday、Thursday、Friday、Saturday、Sunday……
雨詩緩緩關上公事包,也放下了皮夾,她不知該說什麼、該做什麼,她發現的秘密實在讓她太震驚了。
難怪他要拍大頭貼,難怪他說要貼在手機上,難怪他被她說的話傷害了,從八年前開始,他就一直只能用這種方法記得她。
發呆了好一會兒,她听見浴室門開的聲音,連忙站起來坐回床邊,卻低著頭不敢迎視程思瀚的眼神。
「你在做什麼?」程思瀚一邊擦著頭發,一邊坐到她身旁。
「沒有啊!」她轉了轉眼楮,「我在看我們的照片,你覺得要貼在哪兒比較好?」
「貼那種東西做什麼?」他故意裝作毫無興趣,「蠢斃了,要是讓別人看見怎麼辦?我可是個專業人士!」
「真的嗎?」她拿起他的手機,取了張貼紙就貼在上面。
「你這女人!」他驚呼一聲,嘴角忍著雀躍的笑意,卻又要佯裝生氣說︰「你搞什麼?這樣我會被同事笑死的!」
雨詩沒說什麼,拿起自己的手機,也把貼紙貼上。
程思瀚咳嗽一聲,「算了,隨你吧!」
兩人安靜下來,屋里好像充斥著暖暖的氣息,怪了,雨詩從不知道跟他在一起的時候,臉頰竟會這麼紅、心跳竟會這麼快。
「對不起,我看過你的公事包和皮夾了。」
「什麼?」他瞬間臉紅起來,喘息更是粗啞,「你怎麼可以?你、你這女人……」
他曾听志淵說過,女人偷翻男人東西就是在乎的表現,程思蓓就常常檢查志淵的皮夾、手機、房間,還義正辭嚴的說這全都是為了愛。
但他回來基隆這麼久了,又三天兩頭就住在這兒,故意把皮夾、手機、公事包隨便亂放,卻從來不見雨詩有什麼舉動,她實在是無所謂到了極點,讓他甚至生氣起來,她為什麼就不能偷看一下?為什麼就這麼不在乎?
今天晚上她到底是發了什麼瘋?竟會偷看他的東西還不打自招?難道說奇跡就要出現了嗎?程思瀚剛淋浴餅的身體又開始流汗。
「對不起。」她把臉貼在他胸前,非但不能降溫,反而更加火燙,「我覺得……」
「覺得什麼?」他男子漢的尊嚴正在一片片飄落,她一定又要說他幼稚無聊了,她才不會放過這個取笑他的大好機會,唉!他為什麼就是愛虐待自己?
「我……我好像有一點點喜歡你耶……」
程思瀚睜大了眼楮,難以相信耳邊傳來的聲音,歷經這麼多年的等待和期待,這笨女人終於明白他的好處,轉而把視線放在他身上了?
「喜歡就喜歡,還說什麼好像,還說什麼一點點?」他男子漢的虛榮又一片片復合起來,就只因為她的一句話,讓他又從地獄升回天堂。
「或許……只是錯覺吧?你別當真。」看來這男人是寵不得的,一寵就要寵壞了。
「少來!」他把她拉進懷中,喜孜孜地說︰「快說,你是什麼時候開始迷戀我的?從我回國來的第一天?還是我公司成立的那一天?啊!還是我替你圈中獎品的時候?」
雨詩無言以對,這男人已經陷入不可自拔的妄想之中。
「我想睡覺了……」揉揉眼楮,她縮進被窩里。
「不行!你要先回答我的問題!你到底有多喜歡我?有我喜歡你的一半嗎?還是百分之二十,還是百分之五?」這是他熬了多少日夜才得來的結果,怎能輕易放過?
「好困喔……」耳邊的蚊子吵死了。
「夏雨詩,你其實是愛我的吧?你只是不好意思,所以先說你喜歡我,對不對?不準睡,給我醒過來!」他非要一個完美的答案不可。
寧靜的夜里,只有這逼供的聲音,還有輕笑的聲音,淹沒在波濤洶涌的被單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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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喜歡他嗎?雨詩並未思索這個問題太久,總之,就讓它擱著、懸著、晃著吧!一遇到感情上的問題,她常選擇做埋首沙中的鴕鳥。
餅了兩天,有一位意外的訪客,在雷陣雨過後的傍晚來訪。
當電鈴聲響起時,雨詩以為是郵差,還拿了印章跑出來,打開門一看,卻是一位戴著墨鏡、穿著套裝的時髦女性,當對方拿下眼鏡,雨詩才認出原來是安琪拉。
憑著女人的直覺,雨詩隱約猜出安琪拉的來意,也突然想通那些神秘電話的來由,這一切果然是因為程思瀚而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