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每當黃昏時分,玫瑰輕吐芬芳,隨著風飄散。
空氣中有一種淡淡的甜,不那麼膩、不那麼濃,只是似有若無的挑動著人心。
在這樣晝夜交接的時刻,總是會讓雨玫停下手邊的事,忍不住望向天邊那絢麗的夕陽,看著藍天轉為彩霞,看著彩霞轉為黑夜,看著大自然靜靜的完成這交接的儀式。
只是尋常的黃昏,只是每天都會有的景象,為何總是如此吸引她的視線?為何總是讓她的心頭隱隱作疼?
或許是因為,她總會不由自主地想起當年那個黃昏…
當年,也是六月中的某一天,如同六月的每一個黃昏,白天的熱漸漸化為夜晚的涼,透著一股讓人治然的清爽。
「媽,我出去散步一下。」雨玫在門口穿上涼鞋,轉身對母親這麼。
沈悠婷正坐在沙發上休息,喝了一口冰鎮的水果茶,點頭道︰「天黑之前得回來,別跑太遠幄!還有,幫媽看看附近哪兒有超市。」
「嗯!我知道了。」雨玫點了點頭,一身白色的衣裙消失在門邊。
這是程家搬到小鎮上的第一天,全家人從早上忙到下午,總算大致理出了一個家的模樣,此刻,雨玫的雙親和弟弟都累得只想休息,唯有十六歲的她會想要出來散散步。
從小到大,他們不知搬了多少次家,因此,她沒有多年的好友、沒有熟悉的鄰居,對每一處住所都只有模糊的印象。
原因就在于她父親偉至的工作,這是一種很難說明工作性質的職業,在他的名片上印著「某大集口商務顧問」,可其中確實的工作內容卻牽扯得相當復雜。
雨玫只知道,父親任職于某投資集團,常會仲介收購一些小鮑司、小堡廠.從中獲取巨額的利潤。而每當父親完成一件任務,他們就又得搬家了,為的只是父親的下一件任務更順利。
這次,她很開心能搬到這個可愛的小鎮,但又對他們不知何時要離開,感到十分的無奈。
究竟要到什麼時候,她才能擁有知心的朋友?她才能擁有一個真正的家?她實在是厭倦了這樣的居無定所、飄忽不定啊!
胡思亂想的程雨玫就這樣沿著紅磚道一直往前走,爬上種滿相思樹的小山坡,四周的風景瞬時開朗。
前方是即將西沉的太陽,正在天空中做最後一場魔術表演,渲染著七彩瑰麗的色彩,讓人看得只能駐足、只能贊嘆。
「好美……」雨玫有一種目瞪口呆的感受,時光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在她十六歲的心里刻下了深深的印象。
她想,在這個小鎮上的日子,她一定會擁有許多特別的回憶!
再往前走了幾分鐘,一陣清香的氣息讓她停下腳步,深呼吸了幾口氣。
這並不是錯覺,確實有某種香味在四周飄散,她試著分辨那方向的來源,略帶猶疑地繼續往前走。
「玫瑰園旅館……」走了幾十步,她看見左方有一塊招牌。
這就是雨玫和玫瑰的第一次見面。
她望著那塊鐵鑄的雕花招牌,推想著這旅館的主人為什麼會取這樣的名字?是不是旅館里都種滿了玫瑰?否則,怎麼會有如此香甜的氣息?
按捺不住好奇心,她一轉身走向大門,眼前的景象立刻讓她震撼住了。
滿園的玫瑰,有紅色的、黃色的、紫色的、粉色的、白色的,全都盛開在晚風之中,仿佛正在對來客伸出雙手,歡迎每個人投入這片花海之中。
「天,…」她不禁嘆息了。
四周沒有人影、沒有聲音,只有玫瑰在對她微笑,只有芬芳將她圍繞,仿佛夢境一般,她甚至不敢眨眼,惟恐隨時會清醒,再也看不到這個景象。
就像是被某種咒語所迷惑,她的雙腳像是有自主意識似的走進了虛掩的鐵門,想要更靠近那些美麗的花朵。
就在她被滿心感動的時刻,一陣狗吠聲突然傳來,「汪汪!」
夢一般的感覺被喚醒了,雨玫嚇得退後了一步。她向來有點兒怕狗。
她本想轉身逃開,但已經來不及了,一只黑色獵犬筆直的向她奔來,看著那只狗張狂的眼、咧開的嘴,似乎想狠狠的咬她一口。
雨玫嚇得心慌意亂,踩了個空跌到地上,而那獵犬一個躍步,眼看就要撲到她的身上。
糟糕!完蛋了!她只能閉上眼,轉過頭去。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聲呼喊,「強尼!」之後,一切都化險為夷了。
獵犬還是撲上了雨玫的身子,但它的「攻擊」卻變成東嗅西聞,還用舌頭舌忝了她的臉好幾下。
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雨玫猶疑地睜開了眼。
「強尼,過來!」剛才那個聲音又傳了過來,而且听起來接近了很多,似乎就在眼前。
獵犬高呼幾聲,蹦蹦跳跳地跑開了。
雨玫總算能抬起頭,于是,她看見了那聲音的主人。
那是一個身形高大的男孩,在略微蒼白的臉上,擁有挺直的鼻、緊抿的唇和一雙陰郁的眼,看來是個孤僻而神秘的少年。
微涼的晚風掠過,揚起了他黑色的短發,以及寬大的黑色衣袖。
不如為何,當初什麼都還沒想到的她,對這幅景象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至今,她一閉上眼楮,仍然能想起當年那個男孩、那只獵犬、那個玫瑰園……
「你是誰?」那男孩問話的語氣不大友善。
雨攻愣了幾秒鐘,才想起來自己應該老實回答,「抱歉,我只是被玫瑰的香氣吸引過來……我……我馬上離開。」
她想站起來,發現自己的雙腿無力,手掌上似乎也在隱隱作痛。
他走上前兩步,帶著點研究的意味盯著她,「你不是本地人?」
「呃…我們家才剛搬來。」她吃力地想撐起自己,但手掌心不知踫到了什麼,讓她疼得倒吸了一口氣。
「你壓倒了一株玫瑰。」他冷冷地陳述著。
「哦!對不起。」她發現自己真的惹禍了,這讓原本就容易緊張的她更慌亂。他總算蹲了下來,與她的雙眼平視,「伸出你的手。」
「啊?」她眨了眨眼。
「把手給我。」他顯然沒有什麼耐性,主動抓過她的手腕,攤開她的雙手。
「你要做什麼?」她的小臉一紅,想要把手收回來。
他卻很堅持,仔細看了一下,並舉起她的左手,以嘴復上,用力的吸吮起來。
雨玫沒法子發出聲音,她已經被他突兀的舉動完全嚇呆了,完全的。
他吸吮了一會兒,往旁邊不知吐出了什麼,才淡淡的解釋,「你給玫瑰的刺扎到了。」
「哦……」她傻傻地點頭。
他從口袋掏出一條手帕,替她簡單的包扎了一下,「這樣就行了。」」呃…,謝謝……對不起……」她深感謝意及歉意。
此刻,她臉頰上的紅暈幾乎可以和晚霞媲美了,這讓他安靜了片刻,黑眸深深的凝望著她,那凝望中仿佛有什麼含義,卻是她怎麼也說不上來的。
他搖了搖頭站起身,「這里是玫瑰園旅館,下次進來記得先按鐵門旁的門鈴,會有人過來招待你的。」
「哦!好。」她只能像個小孩般乖乖的應答。
一旁的獵犬蠢蠢欲動,想要再次接近雨玫,她嚇得往後退縮了些,卻還是沒有力氣站起來。
「強尼!」他沉聲低喝,獵犬馬上乖乖的夾著尾巴,不敢再輕舉妄動。
「它叫強尼?它…不會咬我吧?」她還是難以卸除對狗兒的畏懼,尤其是在她對它的主人也很畏懼的時候。
「通常它不是這麼和善的,它應該要咬你才對。」他似乎也覺得不能理解狗兒的舉止。
得咬下一口才算正常嗎?雨攻不禁苦笑起來,不曉得該如何回應他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