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貞兒難掩錯愕。「這是……」怎麼回事?
領頭的是一名風姿綽約又豐滿的中年女子,她振唇笑了笑。「少女乃女乃好福氣,咱們都是少爺請來幫少女乃女乃好生打扮的呢!對了,奴家是百寶閣的春娘,這些人都是我手下的人。」
百寶閣陶貞兒自然是知道的,那兒可是附近幾個城鎮里的大戶人家想要采購珠寶首飾時的最好去處,只是這春娘和這些人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的疑惑太過明顯,不過春娘沒有繼續解釋的意願,只是喊著那些女子,一個個的放下了手中的東西,仔細的攙扶起陶貞兒,先是拿了巾子替她擦身,又上了細如薄雪的香粉,接著拿來一套全新做的桃紅色衣裳,從雪白瓖著桃紅邊的肚兜開始換上,而後是外衣和罩衫。
用上香粉前,春娘還不忘解釋,「少女乃女乃放心,這些香粉都是給大夫看過的,給有身子用的人是絕對沒問題的,不說香粉,就是這頭油胭脂也都是讓大夫看過的,絕對安全。」
換好了衣裳,又重新梳順了頭發,陶貞兒被攙扶到梳妝台前坐下,春娘快手快腳的替她梳了一個輕松又不失慵懶的發髻,大功告成,便領著一干女眾退下。
陶貞兒還有些茫茫然,不知道這些女子為何來去匆匆,就見到鏡子里頭出現了另外一個人影。
她想回頭,陸定楠卻輕壓著她的肩不讓她起身。「別回頭。」
陶貞兒沒再動彈,但嘴里還是忍不住埋怨著,「這是做什麼呢?怎麼突然又請了那些人來幫我換了這一身,我今年做的新衣裳都還有沒上身的呢!」
他輕輕地笑道︰「你不是嫌棄自個兒變得不好看了嗎?我就讓人來幫你重新換套衣裳又重新梳好了頭發,瞧!這不是跟我們剛成親那時候一樣嗎?」
她眼眶一紅,听明白了他是想哄著她呢,只是看著鏡子里的自己,還是忍不住有些淚意的嗔道︰「別安慰我了,我自個兒有眼楮看著呢,我現在這樣……可說不上好看。」
陸定楠也不回答她的話,轉身從桌上拿來一罐香膏,取了些在手中化開,撫上她的雙頰,輕輕的將香膏抹勻,抹完了香膏,他道︰「閉眼。」等她乖乖閉上雙眼後,他又點了胭脂往她的眼上輕點。
「哪里不好看了?我就覺得你比成親那時候更好看。」
她閉著眼,感受著他帶著薄繭的手,帶著困脂的香氣在臉上滑動輕舍,嘴巴上說著不信,心里卻是極為甜蜜的。「什麼時候你也學會這樣貧嘴了?」
「你自己睜開眼瞧瞧,是我貧嘴嗎?」陸定楠非常滿意的看著鏡子里的她,在經過自己的親手妝點後,看起來顯得紅潤而有元氣的樣子。
他的手藝自然是比不得春娘的,只能做最簡單的修飾,例如替她蒼白的臉色點上些嫣紅,替干燥的唇抹上油膏滋潤,但即使只能做這些,她在他眼中本來就是最美的。
陶貞兒睜開眼,看著鏡子里的自己,的確多了幾分好氣色,然後看著他從一旁的木盒里,取出一朵綻放的梔子花,她忍不住一愣。「這花……」這時候怎麼能夠看得見盛開的梔子花開呢?
「這是我讓人用白玉打的,花了不少時間,就等著尋了機會送你。」陸定楠說著,同時動手將花給簪在她的發髻之間。
「這太過貴重了……」她喃喃的道。
「不管它的價值幾何,能夠入你的眼,那才是最有價值的。」他笑著將她牽了起來,一步步地走向外頭。
一打開門,陶貞兒就突然站定,無法動彈,也說不出話來。
小小的燈籠居然掛滿了整個院子,如萬千繁星落地般璀燦,而每個樹梢間,還可以見到許多絹花大大小小的掛著,彷佛千樹銀花,美不勝收。
「這……又是為了什麼?」
陸定楠攬著她,疼寵的笑道︰「我正在討你的歡心啊,怕你誤會自己變得丑了而不悅,所以想讓你開心些。」
「就因為這個?」陶貞兒錯愕的望著他認真的表情,還以為自己听岔了。
他點點頭,望著她的目光一片柔情。
「其實……我要的不是這些,我只是怕我變得丑了,怕你見到我的時候,覺得我就像只蹦不起來的大肚青蛙。」
她只是沒信心,這樣的她是不是還能夠留住他的眼神?或許有孕之人總是會想得太多,就連她這樣之前不怎麼在意容貌的人,也忍不住矯情了一把。
「有孕之人果然想得多了。」陸定楠嘆了口氣,堅定的道︰「不管你是不是只大肚青蛙,在我心里,你就是你,就是我心悅的妻。」
「你……」陶貞兒要說不感動絕對是假的,只是……她臉一紅,小聲而局促的說道︰「把我放開,我想更衣了!」
她一點也不想打壞這個氣氛,可是大著肚子的她本來就常需要更衣,剛好在這時候,她也是又羞又窘。
難道她就真的沒有和他花前月下、紅袖添香的命?
陸定楠沒想到自己深情的表示,得到的回應居然是她要更衣,他強力忍住笑意,連忙將她打橫抱起,走回屋子里,還幫著她喊了那些早讓他吩咐退到邊間去的丫鬟。
在他轉身要往外走的時候,一只小手緊拽著他的衣袖,他回頭一看,陶貞兒半低著頭,只能看見她的側臉染滿了紅暈,她小聲而嬌氣的道︰「我……在我心里,你也是我心悅的……丈夫……」
他還沒反應過來,她就在丫鬟的攙扶下緩步往後頭走去,他本來只是唇角微微勾起,最後則是掩飾不住的大笑。
他的嬌妻,果然可愛得很過分啊!
第9章(1)
陸府一片安樂,不過遠在隔了一個鎮的楊府,陸文虎和楊敬寶卻過著痛苦的日子。
陸文虎狼狽的逃離陸家後,心里頭把能投靠的人想了一圈,但想來想去只有楊家。
一來是楊家現在就只剩下楊敬寶一個,楊老太太早過世了,楊敬寶的媳婦兒之前也因為太過操勞又讓楊敬寶給氣得送了命,他也沒續娶,整日不是在外頭游蕩就是定在賭桌上,搞得楊家空蕩蕩的,他如果去投靠的話,是最適合的。
打定了主意,他想也沒想的就往楊家跑,一開始見到府里有幾個倭匪也住下時,他並不覺得有哪里奇怪,畢竟之前進行交易,有時候不方便,他也會約在楊家,兩邊人馬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陸文虎對倭匪不像兄長那樣深惡痛絕,當年倭亂時,他的年紀也不是太大,只知道家里人一下子就沒了,其他的就沒什麼印象,反而是後來的苦日子讓他印象深刻,也造就了他愛財的性子。
再說了,他和這群倭匪合作了好些年,這些人看著是有些冷酷,但要說什麼殺人越貨也不至于,給銀子拿貨還挺痛快的,他對他們的印象倒也不怎麼差。
誰知道當楊府大門一關,看到被綁在里頭的楊敬寶,他察覺不對想溜的時候,人家已經拿了刀劍堵住大門,讓他想跑也跑不了,只得按著這些人的吩咐行事。
陸文虎已經夠沒用了,楊敬寶比他還更差一點,當他們抖抖瑟瑟的在大半夜讓人給帶出去,到了海岸處時,他們還不明白這些人要做什麼,只當他們要殺人滅口了,沒想到接下來發生的事情,比起殺了他們還更讓人害怕。
火焰點燃了一處又一處,而一些跑出來的百姓都讓他們一刀給砍了,有人砍人,有人忙著劫掠,他和楊敬寶蒼白著臉被拉在後頭跟著看,不過幾個時辰,再次回到楊家時,他的雙腿都發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