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奴婢失言,奴婢不該再提起退婚一事,讓小姐傷心,請小姐責罰。」錦香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道。
必雲希揮揮手。「不是這個,你說我退婚前的那一句,再重復一次。」
錦香怔住,想了想,吶吶道︰「小姐的未婚夫褚公子………」
「再上一句。」
「嗯……尚書府?」
「沒錯,就是這一句,你是說,關……我是說我,我跟尚書府有婚約?」
「是……」
「刺史大人關邦是我爹?」
「是……」
必雲希眨了眨眼,原來她還魂的這副身軀是關邦那老家伙的女兒?還與尚書府的公子訂親了?
好啊!真是老天有眼,竟然讓她重生在關家,豈不是天助她也?有了這個新身分,她便能再執掌大業,真是太好了。
「不對,刺史只不過是個六品官,一個小闢根本決定不了大事,充其量不過是別人的棋子,若是三品以上的大官就好了,不過沒關系,尚書府是二品大官……等等——」她轉頭問向錦香。「你說我被退婚了,尚書府的人後悔了,不娶了?」
錦香欲哭無淚地賠罪。「是錦香失言……」
「別管失不失言,實話實說就行了。真被退婚了?」
錦香不敢隱瞞,把實情說了一遍,心想小姐果然打擊太大,到現在還無法接受退婚事,這也難怪,小姐傾慕公子那麼多年了……
听到退婚一事,關雲希只覺得遺憾可惜。
「怎麼就不讓我重生到妃子身上呢?」
若是重生到皇帝身邊,她就可以仗勢欺人了……忽而,她察覺到一旁探究的目光,她回頭對上錦香的打量。
「小姐,你不記得事了?」
必雲希掩下眼中的狡黠,天真道︰「沒什麼,我這一投湖,腦子到現在還迷糊著,很多事都忘了,關……我爹很傷心吧?」
奇怪了,女兒投湖,做娘的都來了,怎麼沒瞧見做爹的來關心?
「老爺去找褚公子了。」
「褚公子是誰?」
此話一出,見到錦香一臉瞠目結舌的樣子,關雲希知道自己又說錯話了,立即伸手把錦香的下巴合上。
「唉,你不知道,投湖會傷腦子的,你一一把事情跟我說了,說不定你家小姐就能恢復記憶,很快康復。」
幸虧這個錦香不夠伶俐聰明,沖動的小姐身邊的丫鬟又笨,難怪會投湖賠上小命。
在她的誘導下,錦香把關雲希投湖的前因後果說了一遍,又把關家和褚家的牽扯從祖父那一代說到這一代,雖然並非巨細靡遺,但大致上重點都提到了。
重生後的葉楓,從此以後就是關雲希了,她不在乎是否被退婚,也不在乎官家小姐的身分,更不在乎未婚夫愛誰、娶誰,她在乎的是這個身分能帶給她的方便和有利條件。
從錦香的話中,她大致明白關雲希就是個典型的閨中女子,情感豐富又易鑽牛角尖,否則怎會因為一個男人的退婚就去投湖了。
天下之大,沒了這顆桃子,就去摘另一顆柿子;沒了這株牡丹,換朵蘭花也行呀!當然,這只是山寨大當家的想法,她是永遠不會明白內心敏感脆弱的閨閣千金,有多愛那一顆桃子,或是那一朵牡丹。
山寨大當家從不拘泥不重要的事,她只知道能活著才是最重要的。
必雲希趁著這幾日在屋中裝病休憩,好好地了解一下這具身子的用處。
年齡小了三歲,身高矮了半個頭,腰細了一寸,腳也小了半寸。
中氣不足,丹田不深,力氣不夠,平日養在深閨沒經過鍛煉,行功運氣比平日多費兩刻鐘,這些都不打緊,唯一要緊的是武功,說到這點她就很想罵人。
這副新身體漂亮有什麼用?害她的武功只剩下七成。
七成啊!足足少了三成!三成是多少?它代表的是五年的功力。
原本運氣可以摧毀兩人合抱的大樹,現在只能推毀普通的小樹。
原本輕功能跳五尺高,現在只剩三尺半。
從前可以跳五丈遠,現在只能跳三丈。
原本能抬起的大石,現在要小心會被大石壓垮。
一個勁道打暗器,準頭沒錯,但是距離不夠,樹上那顆果子還掛在那兒,倒是下面的蜂窩被打到讓她聞蜂而逃。
必雲希皺眉深思,她想通了,好吧!做人總是有得有失,官家千金的身分有利于她,代價就是這具身體太嬌弱了。
往好處想,起碼沒缺鼻子、少眼楮的,武功再練就是了。
白天,她安靜不說話,頂多就是抓著貼身丫鬟錦香打探事情,有人來就裝虛弱休息,免得讓人發現她的怪異之處。
到了晚上,她點了丫鬟的睡穴將人搬上床,放下床帳後她便偷偷溜出去,施展輕功躍上屋檐,少了幾寸沒構著邊,像只猴兒掛在飛擔上面晃了晃,接著兩手一攀,還是能上去的。
出了關府的高牆,她一路隱藏行跡,避開巡夜的城守,潛入義莊。
義莊是專門放置尸體的地方,她打听過,她的舊身體就放在這里。
陰暗的屋里排著一具具的尸體,她悄悄模進去,點燃火折子,到每一具尸體旁仔細打量。
當見到昔日的弟兄時,她眼中有著痛心。
地上躺著的是五十六名犧牲的山寨弟兄,全都是跟著她一起打拼的人,由于死時未超過三日,加上天寒,所以尸身還是新鮮的,完全沒有尸臭。
必雲希閉上眼,平靜了心情後,再睜開時,眼中是一片清明和沉靜。
她拉開草席,一個個看過,當終于找到自己時,她怔住了。
這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有些不可思議,又有些悲傷。
她看著自己閉目安靜地躺在那里,好似睡著了,前塵往事就像昨天一樣,再醒來時,人事已非,她成了另一個人。
必雲希沉默地看著自己冷冰地躺在那兒,沉寂一會兒後,她深吸一口氣。
算了,不過是一具身體罷了,就當是換了一間屋子吧!辦正事要緊。
她把草席整個掀開,再度一怔。
原本草席只有掀開一點,只能看到臉,沒看見身體,現在才發現,她身上包裹著一件黑色披風。
這是一件男人的披風,披風領子處的一圈毛用的是上好的狼毛,布料也是上等的,而領口處的結上有紋路,是一朵蘭。
敝了,是誰在她死後,將這麼好的披風包裹在她身上?彷佛是在表達對死者的敬意和愛護。
她伸手細細地模著衣料,質地上好,十分溫暖,包覆在前世的身體上,卻也暖了這一世的心。
她勾起唇瓣,心想難不成有人偷偷愛慕她?
她失笑搖頭,不管如何,她謝謝那個人,讓她死時仍保有尊嚴。
她在自己身上搜了下,不一會兒果然模到了,她松了口氣,幸好東西還在,今夜總算沒白跑一趟。
她今夜來此,便是為了拿回這顆石印。
這顆石印是她專屬的石刻印章,也是她的代表物,就縫在褲腰里,幸好沒被人發現。有了這顆石印,她與前世的自己便有了連結,事情就好辦了。
她將石印小心地包在布里,再裝進一個盒子里,然後放進自己的腰袋里。
火光晃動了,似有風動,她心頭驀地一驚,猛然回頭,赫見一具修長的身是站在門口,而一雙精銳的目光正冷冷鎖住她。
第2章(1)
「閣下何人?」
男人的聲音低沉有力,在暗夜中傳來,如古井投石一般,回蕩在屋內。
必雲希心中叫娘,差點沒被這人給嚇死,這大半夜的,居然有人不睡覺跑到義莊來?若不是見他有影子,她還真以為遇到鬼了。
她皺眉打量對方,這人一身銀白衣袍,臉上戴著一張銀白色的面具,與她的一身黑衣、蒙面相映成趣,若有第三人在場,說不定當他們是黑白無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