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飛鳳五 第18頁

廟宇周遭清掃得相當干淨,只有少少幾片淡黃色銀杏葉飄落在石階上,可見武神廟還是相當受村民所信仰,天天都有村民主動灑掃環境。

「唷,武羅。」饕餮一跨進神廟門檻,就對著大型神像打招呼,一副很熟稔的態度。

廟中神像等同于神族的眼,它們透過各地寺廟所塑造的神像來觀世音、听世言、聞世苦,饕餮知道神武羅此時應該也能瞧見她。

「這神像刻得不像武羅嘛,武羅哪有這麼福泰又和藹可親?他明明就是臉臭臭的。」饕餮繞著大神像審視,還順手模走神桌上奉神用的新鮮水果啃。

打量完畢,她踱步回到刀屠身邊,刀屠微微仰頭,神情專注地凝望武羅神像,連饕餮叫他好幾聲都沒有回神。

「小刀?小刀?」她搖晃他的膀子,刀屠緩緩低頭看她。

攀在他手臂上的柔荑白白軟軟,勾回他的意識,仰高的小臉正困惑地瞅他。

「怎麼了?」他輕聲問。

「你還問我怎麼了?我才想問你怎麼了呢!你看武羅看得好認真哦。」

「有嗎?」

「哪沒有,我連喚你好多次都不理睬我。」她不滿。

「大概老是待在廚房里,鮮少有機會到寺廟,覺得新奇,才會多看兩眼。」他淡淡解釋。

「你應該要多出來走走,我還沒見過像你這麼不自由自在的妖哩。小刀,你要不要干脆離開樓子,跟我一塊四處游山玩水?你不用再煮給那麼多路人甲乙丙吃,只要煮給我一個吃就好,如此一來也不用每一頓都要辛苦煮成千上萬盤的菜。」她不喜歡他天天揮汗如雨,煮食給他不認識的家伙們吃,好幾回還會被高溫的鍋緣燙著手腕,在那里留下大大小小的傷痕,雖然他總說不痛,也不上藥,她卻看著那些傷疤在生悶氣。

又不是人類,干什麼不在山林里歡歡喜喜玩耍嬉鬧就好?何必假裝成人,過著人類辛苦工作的生活,賺取一丁點兒微薄的薪俸?她用法術一變,要有多少銀子金子都不困難嘛。

妖,又不汲汲名利,也不想飛黃騰達,只求溫飽和快樂,他卻背道而馳。他求的是什麼?要的是什麼?

「你希望我這樣嗎?和你一塊游山玩水,只煮食給你一個人吃?」

「希望呀!」她肯定地點頭,一連點了五次,超希望的呢!想想也真神奇,她應該只會對「吃」執著,還不曾對「人」執著——當然,他也不能算人啦,她的意思是,人呀妖呀獸呀,不能放進嘴里的,她就不感興趣,可是對小刀不一樣哦。

「比起毀掉龍飛刀更希望嗎?」

「嗯……」怎麼這樣問?「小刀,這是兩碼子事,咱們能像現在這樣出來野餐,和毀掉龍飛刀壓根不能混為一談——」

呀,不,不對,兩者還是有關系,她要先把龍飛刀這大麻煩解決掉,確保她的生命安全無虞,才有資格談與小刀一塊吃喝玩樂這事兒,她可不想和小刀美滿地啃著食物時,卻被敵人從後頭一刀砍死。

饕餮衡量兩者輕重,事有先後,正事得先辦,後頭的腐爛狂歡才能毫無顧忌,她改口道︰「還好你提醒我,我應該這樣說——毀掉龍飛刀是當務之急,等毀掉它之後,我們就可以盡情玩樂,我帶你去吃仙桃喝仙酒,咱們還可以一起去捉鳳凰、撈大蚌!」饕餮勾勒出美好遠景,這個遠景里,有吃不完的美食、喝不完的美酒,還有迷人的小刀,酒池肉林絕對是用在形容這種情境——

刀屠沒再多說什麼,只是淡淡地瞧了她好半晌,才將黑眸轉回武羅神像上。

武羅神像手里確實拿著神兵利器,不過那是一柄長槍和腰際一把長劍,並不見刀蹤。

「為什麼武羅雕像手中沒有拿龍飛刀?」饕餮跟著將視線移過去,發覺神像上的怪異之處。

「龍飛是沾滿血腥的刀,在受世人膜拜的莊嚴法相上,不適合出現。」刀屠聲音平淡。「而武羅,最後在咽氣之前舍棄掉龍飛刀,所以他成仙後,又怎會手執龍飛刀呢?」

「武羅,你到底把龍飛刀丟哪里去了?」饕餮問向武羅神像,嘴里滿是嘀咕。石頭神像自然不會開口應她,她鼓起腮幫子,決定干脆過兩天跑一趟仙界直接問武羅比較快!

「饕餮,這里沒有龍飛刀,我們離開吧。」刀屠說道。

她回他一個笑中帶頑皮的表情,「叫我娘子啦。」都這麼熟了,還見外地叫她饕餮?

「你也從來沒乖乖喊過我一聲夫君。」何必強逼他喊出拗口的親密稱呼?

「我喊你夫君你就會喊我娘子嗎?」她露出希冀的眼光,只要他點頭,她馬上會乖乖大叫他夫君。

「不會。」

嗚,菜刀果然是鋼鐵做的,鐵心石腸,拒絕得毫無遲疑。

饕餮才在心里咕噥罵他時,刀屠牽起她的手,這動作她很熟悉,在她以咒術操控他的那幾日里,他就常牽她,溫柔地領著她去吃飯,大大的掌心好暖。

她什麼抱怨的話全沒了,開開心心收緊自己的手掌,將他回握住。

離開武神廟之前,刀屠又回頭與武羅神像交會了視線。

神像的眸,竟流露一抹歉意,石刻的薄唇仿佛正逸出無聲幽嘆,刀屠冷冷撇開頭,與饕餮快步踏出武神廟,不再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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饕餮將長辮子解開,任由它迎風飛揚,黑的發,金的發,在風中如浪翻騰,風扇來好涼爽,輕拍在臉上,舒服得教人忍不住閉上眸子,讓風兒吻著含笑的眉眼。

她坐在樹梢,輕晃兩條白玉般小腿,樹下,刀屠正在生火,她沒等太久,烤肉的香味竄上來,兔肉的鮮,和著刀屠特調的烤醬,香味迷人,連幾頭大虎都被吸引過來,但礙于凶獸在場,它們只敢淌著唾,遠遠眺望,誰也不敢靠過來,野獸天生敏銳的直覺,知道得避開危險,萬一靠太近,可能接下來被串起來涂醬的食物會是烤虎肉。

它們怕的,不只是凶獸,也怕凶獸身邊那個手一劈就能削斷大樹的男人。

大虎聰明,沒跨進凶險範圍,偏偏就是有同屬「野獸」一類,但卻遲鈍得沒察覺到火堆算起百尺之內都不能靠近的家伙。

聞一族的余孽,除了要替最先被吃掉的聞族長復仇外,更要為後來五只被饕餮一口吞下的聞兄弟姊妹們討公道!

數量,一只。

「呀——看刀!」聞從樹叢奔出,手里高高舉著刀。那刀,遠比聞的身高更長,他拖著笨重的大刀,吃力地飛躍起來,準備直取坐在樹上的饕餮腦門。

「饕餮!」刀屠率先反應過來,放下手邊兔肉串,在聞點足要跳至半空中前,手刀橫擋過去,與聞手中大刀相互踫擊。

聞被彈開,大刀也應聲裂成兩半,刀鋒被反彈力震得老遠,一路轉轉轉,硬生生插入另一側的大樹干上左右晃動。

「我的昆侖刀——」聞驚叫。世上排名鋒利及堅硬皆在前十的名刀,竟然如此輕易被打斷,更教他愕然的是,對方是用手臂和昆侖刀互擊,毀壞的是昆侖而不是那只手!

「怎麼了?」樹上的饕餮躍下,見到聞一族特有的外貌——豬模豬樣,還有一條不住搖晃的白尾巴——也不難猜出來者何人。「又是你們聞一族呀?」這回來的聞年紀看來很小,約莫人類十四歲少年青澀模樣,換算成妖類,大概還不到一百歲,小妖。

小聞丟下斷成兩截的昆侖,從背後刀簍里再抽出另一柄赫赫有名的大刀「虎嘯」,呀地一聲大喝,先殺過來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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