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浪小迎春 第22頁

「沒事啦。府里都還好嗎?」

「老模樣,沒啥變。」

「那……有人找我嗎?」花迎春故意問得很隨口,實際上還不是想知道嚴慮關不關心她的失蹤,還是壓根就沒有察覺?「有,而且我保證,他馬上就會找上門來。馬上。」因為這些天,她發現嚴慮根本就是睡在花府的屋頂上!這下大姊突然返家,她就不信嚴慮沒看見!

花迎春還沒弄懂妹妹的語意,就看見花盼春房間的木門被一掌打破,兩個門板像飄飄墜地的紙片,嚴慮就站在門外沒進來——畢竟這里是花盼春的閨房,他一個大男人就算多心急要見花迎春,也不會冒昧闖入。

花迎春還真是頭一次見到這個男人露出這種表情,那麼的……心急如焚,比上回她在掃大街動了胎氣時,更陰沉好幾分。

「他從你離開後沒幾天就瘋狂的找你,我想他已經到達爆發的臨界點了。」花盼春湊向大姊,用著不蠕動唇瓣的說話方法替大姊解釋眼前這男人在火大什麼。

花迎春聞言,對嚴慮的冷臉完全沒有恐懼感,反而還暗暗想笑。

這個男人……一直在找她?

「你是要自己出來,還是我進去逮你?」嚴慮沉聲道。

「嗯,你先到後花園去等我好了,讓我打扮打扮。」花迎春還有心情和他說笑。她想妝點得美美的,再與他見面。

「你一定會再偷跑。」他不動如山,以小人之心看待她。

「不會啦,我發誓。如果你嫌等人無聊,那去替我買芝麻大餅吧,我嘴好饞,你買回來時我也差不多打扮得美美的……我真的突然非常想吃芝麻大餅,真的非常非常的想。」

嚴慮還是沒動,他找她已經找得心焦,好不容易她回來了,卻又想支開他。

「我只是好想吃餅而已。」花迎春重申,這回的聲調放軟好多。

「你最好不要騙我。」

花迎春朝他勾勾小指,表示她和他打過勾勾了,絕不誆他。

嚴慮飛身躍上屋頂,身影消失在濃濃夜色里。

「姊,你聰明的!快,快躲到別處去吧!」花盼春立刻要拉起她。

「我沒有要躲。老實說,我一直很想試試睡到半夜將丈夫搖醒,嚷著要他去買東西給我吃的滋味。」人說孕婦有任性的權利,她都沒享受過這權利,真是不公平。

「你的意思是,你要等他買餅回來?!」

「嗯。」花迎春從床上起身,到鏡台前梳頭。

「你真不躲?」

「我嘴饞嘛。」而且……難得嚴慮縱容她的任性,讓她覺得懷孕的一切辛苦都因而消失。「看到他那模樣,我有點高興呢。可是看到他那模樣,我又有些介懷,我並不想折騰他的……好吧,我承認我真窩囊,我心疼了……」

心疼他看起來那麼焦急,那麼愴慌,那麼的樂于見到她。

「我就知道!」她這個傻大姊對嚴慮永遠都冷硬不了心腸。

花迎春重新盤妥發簪,胭脂水粉都淡淡撲好,頸部以上完美無瑕,只除了圓潤下巴處好幾顆因為懷孕而狂冒的紅痘子礙眼。

至于頸部以下嘛——

「盼春,用什麼方法都好,趕快替我藏肚子!」

第七章

夏暑的夜,連風徐徐吹來都會吹出一身熱汗,蟲鳴聲讓夜顯得更嘈亂,加溫著悶熱。

既然如此的燠熱,為什麼他還有幸在這種季節里看到毛茸茸的大白熊出沒?

而且那頭大白熊還是他的前妻!

花迎春自頭到腳都包得密實,純白的大衣還連接個同樣毛茸茸的帽子,看起來——好熱。

搶在嚴慮開口提問之前,花迎春先解答,「我受了風寒,不能再吹風,所以才多添一件衣。」笨盼春臭盼春,什麼破主意呀?!叫她在大熱天的夜里穿毛大衣遮肚子?!她的汗水像流泉一樣濕糊了她的長發及衣裳,連帶也滑過她的臉頰,她一面伸手去抹,一面還要假裝自己身體微恙地真打顫。

「你的病還沒全好嗎?」

病?呀,一定是盼春替她編織的藉口。

「嗯……還沒好透透。」假意咳了兩聲。

「你坐過來。」他嘴里才剛這麼說,厚掌已逕自將她抱起,側坐于他的腿上。

花迎春還沒來得及瞠目發問,一股炙熱的氣流緩緩從他身上過渡而來,他的右手就擱在她背脊中央,像塊烙鐵般開始運功——

她感覺整個背像狂燒起來那樣刺痛!

「好熱!不要了!好熱!」花迎春化身為誤闖烙紅鐵板的蟲兒,開始蠕動掙扎。

扁身上一件毛大衣就悶出她一身的汗,加上他的推波助瀾,不出一刻,她就會被煮熟煮爛的——

「我替你把汗逼出來,病會好得快些。」

再逼下去,她會死得快些!

「我好了!都好了!不要——嚴慮——這樣好難受——」逃不出他的箝制,花迎春干脆假哭,臉上的汗水偽裝成淚水,反正都是濕濕咸咸的。

嚴慮住手了,因為听見她嗚嗚的抽泣。

她就坐在他的腿上捂臉在哭,他不知道該怎麼安撫。他是一片好意,難道是他運功時太出力,撞擊她五髒六腑都吃不消……

「真的很難受嗎?」他問得很小心。

「嗯。」她猛點頭,額上滴下的汗水落在他的手背,他以為那是眼淚。

「別哭了。」他收緊雙臂,將她鎖在懷里。

她沒有真哭呀,只是被逼出渾身的汗,滴滴答答地淌個不停,她壓根阻止不了。

「別哭了!」他手背上累積了越來越多的水珠子,滴得他心煩,也滴得他……手足無措。

嚴慮將她轉了個方向,不再讓她背對他,胡亂拿衣袖為她抹臉,抹完又將她摟在胸前,一掌粗魯壓按在她發際,讓她差點扭著頸子,一手無法控制力道地拍在她背上。

「嚴……」哦,打這麼重……差點內傷。「嚴慮,你做什麼打我?!」

「我是在安慰你!」暗夜里,他微赧著冷顏,聲音僵硬。

安、安慰?她以為他是想打死她,在她身上發泄這些日子她失蹤找不到人的怨氣。

「再這麼安慰下去,我等會就要吐出一缸血來了。」安慰人的力道至少要再減少十分才像吧。

「太重了?」

「您太客氣了,簡直是對付殺父仇人的無影掌。」無影掌既出,天崩地裂,石來碎石、山來碎山,無堅不摧。

嚴慮帶些困惑瞧瞧自個的掌心,再試一回,這次力道減輕許多。「這樣呢?」

「用了五成力的無影掌。」她很不想傷他的自尊,可是這種安慰法真的安慰得讓她想哭——痛哭。

力道又收斂。「那這樣?」

「唔……不要拍比較好。」一成力道的無影掌也是很讓人吃不消,何況她是孕婦,再打下去真的會出人命。

「我沒有幫人拍過,拿捏不了力道。」嚴慮像在替自己的笨拙狡辯。

「我知道。真慶幸我之前沒被你拍過,不然肋骨不知道斷幾根。

「我是個很差勁的丈夫吧?連安慰人都不會。」嚴慮不再拍她,見她不哭,心也安了大半,壓按在她發上的手掌卻沒有挪開的跡象,只是動作也跟著放輕放柔,就只是將她釘在他的肩窩,不放她起來,她只能勉強伸長手去拿桌上的芝麻大餅啃。

花迎春想了想,同意他的看法。「很差勁。」

「我一直以為自己得到的評價應該沒這麼糟才是……」他是自謙才說自己差勁,本以為她會回句「不會呀,你很好了」這類的甜言蜜語,是他錯了,他期待太高。

「好吧,你不花天酒地,也不性好漁色,更不會東娶一個小妾西納一個愛婢來尋我麻煩,事實上你沒這麼差勁。」她替他洗刷「很差勁」的污名——只是普通差勁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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