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想起 第2頁

就算要解釋,他也不知道要怎麼開口。看著依照紙條上所寫時間出現的這個女生,個性吊兒郎當、又一向覺得事情再嚴重都沒啥大不了的他,竟然難得的有種困窘之感。

輕咳一聲,他只能見機行事地說道︰

「那個,這位同學,其實呢……」

豈料,那戴眼鏡的女生竟意外打斷他,兩手拿著那張他從筆記本隨便撕下的留言便條,很用力地道︰

「你寫的信我看過了,我、我願意和你交往。」

斑歲見一下乎愣住,不禁回問道︰

「啊?!」

戴眼鏡的女生滿臉通紅地說︰

「你上面寫的啊,我……我答應。」

對方的語氣好認真,捏著紙張的雙手還微微顫抖著,像是鼓足了一輩子的勇氣才能夠站在這里。

斑歲見停頓好半晌,好不容易回神過來,略微皺眉,按著額頭道︰

「這……咳,同學,妳听我說,那張紙條呢--」眼角余光瞥到躲在走廊角落的幾個人,他立時停口。

……那些家伙,敢情是來監視他是如何完成冒險任務的?

可惡!怎麼能當著他們的面說出自己放錯字條這種白痴到極點的事,他可不想在畢業之前一直被嘲笑。

雨聲嘩啦嘩啦,吵死了!閉了閉眼,他煩惱得快要發飆,致使本來就不怎麼平易近人的面貌更顯嚴厲。

反正現在絕對不是解釋的好時機。高歲見衡量目前的情況,很快地做出結論,放下壓住額間青筋的手,對那戴眼鏡的女生道︰

「已經放學很久了,先回家吧。有事情……明天再講。」他注意著後方角落的動靜,刻意壓低音量。

「好。」戴眼鏡的女生低下頭,隨即想到什麼似,又很快地抬起臉。「你有帶傘嗎?」

「咦!」他轉眸睇她一眼。該不會……是想和他一起回家吧?「我有帶。」他立刻回答。

「真的嗎?那就好。」她微微笑了笑,說︰「我走了,再見。」好像很不習慣似地揮著手,然後從包包里拿出折迭傘打開,走入雨霧之中。

最好別再見。高歲見忍不住在心里忖道。

躲在角落看好戲的幾個男同學跳了出來,對他哈哈笑道︰

「我說啊,你的『正妹品味』真的很與眾不同!」

「對嘛。你說老實話,真的覺得她正嗎?我剛剛發現她的鏡框式樣好像是我媽在戴的那種耶!」

「你是肖想人家多久了啊?不過,跟你不太配喔。」

你一言我一語的,什麼都還沒發生就已經被笑,高歲見打死也說不出自己放錯字條、找錯人的事。

「正不正只要我覺得可以就行了。反正她已經答應要和我交往了,那就表示我過關了。」他聳聳肩。

「還真是容易!」幾個同學發出不夠盡興的噓聲。

哪里容易了?他無端招惹來一個麻煩好不好!斑歲見在心里嚴正反駁。

只希望那個由于他的失誤而被卷入的眼鏡妹別再出現,這樣他就不必浪費口水去解釋那張紙條其實只是一個無聊的游戲而已。

無力地抬頭看向陰沉的天空,他只想著︰沒有帶傘的自己要等到什麼時候才能回家?

「喲!你怎麼沒和你那個新女朋友一起上學啊?」

早自修前一刻,剛跨進教室就听到嘻笑調侃;經過一個周末,本來幾乎要忘記那件事了,沒想到同學一看見他又提起,高歲見可沒有笑鬧的心情。

「我都已經過關了,可不可以別再講這件事?」將書包往自己位子上一丟,他板起臉坐下。

「這怎麼行!目標是『把到一個正妹』,你沒有和人家交往的話,只能算達成一半目標而已。」有人站在他桌邊說道。

「呿!」高歲見不耐煩地皺深眉頭,「你們真無聊。」

「是你自己說要玩的耶!」

「我們可沒強迫你哦。」

「對啊,想不認帳?」

抗議聲此起彼落。

斑歲見習慣性地揉著額間,不想回應。若不是因為剛好打鐘,不知還要忍受他們多久。

那個女生叫什麼名字?好像連她的長相都模模糊糊的。對于沒有興趣的人事物,他一向不浪費腦容量去記。

她為什麼會答應和自己交往?他們又不認識,只憑一張寫著他名字的字條,她為何要接受?雖然他五官端正,但長相其實不是那種會讓女生著迷瘋狂的俊美類型;缺乏溫柔和帶著點輕浮的性格在異性眼里更是不討好,想想大概只有身高這一項合乎女生的理想。不過,平常會混在一起的,都是些相當開朗主動不怕生的女孩子,那天那個女生,在他腦海里殘留的印象就只有顫抖地拿著字條的雙手……

不是他要自我膨脹,說不定那個女生已經暗戀他很久了,還是她對他一見鐘情?又或者,因為找不到對象,只好來者不拒?

愈想愈無解,高歲見索性趴在桌上睡掉早自修。第一堂是他覺得最無趣的國文課,而且他還發現自己居然忘了帶課本!

「搞什麼……」他翻著書包,不悅地咕噥。

他們的國文老師五十來歲,特別喜歡穿類似斗蓬造型的寬松上衣,加上鼻子很大,上面還長著一顆小肉瘤,班上同學私底下都叫她老巫婆。老巫婆從高一就一直盯著他,就算現在高三了,他成為數理資優生,還是逃不了。如果被她知道他沒帶課本,肯定會整節課被罰站,而他一點也不想被那樣處罰。

匆忙起身走出教室,打算向別班同學借課本。腳步停在某班教室門前,他搜尋著要找的同學,在從別人口中得知對方好像逃課還是遲到之時,不意和教室里一個女生的視線對上。

那女生在看見他時明顯停頓住,他不禁愣了愣,慢了一拍才想起──

若不是因為那副掛在鼻梁上的反光眼鏡,他大概不會認出她就是前兩天因他放錯字條而「答應和他交往」的女同學。

他原本是要找另一個跟自己交情不錯的女孩子借課本,卻忘了眼鏡妹和那女孩子同班。這下可好!望著眼鏡妹猶豫了下,然後朝自己直直走來,他真的有即刻扭頭離開的念頭。

「請問,你有什麼事嗎?」她在他跟前兩步半的地方站定,低著臉開口問道,

「不,我是--」想要說明自己並非來找她,但覺得那樣強調反而顯得多余。「……我忘記帶課本,想過來借。」他只好簡單道。

「課本?」她歪了一下頭,問︰「哪一科?」

「……國文。」

她沒有任何遲疑的說︰

「你等一下喔。」接著回到自己座位上,從抽屜里取出國文課本,然後趨前遞給他。「借你用,拿去吧。」

斑歲見不禁一愣,「我……」

他正待說什麼,剛好鐘聲響起,眼鏡妹趕緊提醒他︰

「上課了喔。我們兩班教室距離很遠,你快回去吧。」

「咦!啊,我會還妳,」雖然想要解釋,但思及自己若比老巫婆遲進教室,不知又會被怎樣責罰,于是拿了課本就跑。

險險地從後門安全上壘,幾乎同時到達的老巫婆還狠狠瞪他一眼。

不在意地聳了聳肩,他拎著課本落坐。老巫婆在黑板上抄寫著密密麻麻的語詞和批注,他卻支著頤拼命打呵欠。國文老師終于看不下去了,把他叫起來問問題,高歲見連剛剛上了什麼都沒在听,只能假裝翻著課本,不意發現課文旁邊皆詳細地標明各種重點和概要提示。

清秀工整的字跡,連預習的部分也做得相當詳盡。

在老巫婆的拷問下,他迅速找到問題所在,看著課文旁的解說,照念著「原泉混混,不舍晝夜,盈科而後進,放呼四海」是孟子說理喻學應務本的解釋當作回答。沒想到听到他的解說,向來嚴厲的國文老師竟激動得熱淚盈眶,一副「難雕朽木終成可教儒子」的感動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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