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想起 第4頁

斑歲見覺得她的舉動不知要算可愛還是不可愛,果汁原本是打算拿來當她幫忙寫作業的小費,她不要就算了。懶得爭執,他無所謂地收下那幾枚硬幣,一邊從背包里拿出講義,一邊把自己手上的漢堡包裝紙打開,他說︰

「這些對妳來說很簡單吧?妳只要把答案給我抄一抄就好了。」

「抄……抄一抄?」她略微訝異地望著他。

「有什麼問題?」他咬一口漢堡咀嚼道。

「沒有……不、那個……」她低下頭,欲言又止,深呼吸幾次後,很用力地重新抬起臉,加重音調地對他說︰「我覺得作業照抄是不好的事情。」

「啊?!」高歲見差點被嘴里的果汁嗆到。他突然慶幸他們是在吵雜的快餐店里,否則一定會引起別人的注目。

「呃……不好意思,我說得太大聲了。」她沮喪地低聲道歉,當發現他看著自己時,連忙振作了起來,「那個,我跟你說喔,我只答應要幫你而已,抄作業是不好的事情,不可以。」雖然室內有冷氣,她卻緊張得直冒汗。

她意外的言行令高歲見怔楞,待回過神來,才無趣地應了一句--

「……是哦?」那現在就可以解散了。

「可是我還是可以幫你。」她接過他的講義,然後打開自己的包包,取出課本和布制筆袋。

「喂,妳--」高歲見不懂她是什麼意思,正準備要問,看到她那個脹得鼓鼓的舊筆袋,忽然覺得有些眼熟,好像以前曾經在哪里見過相似的東西。于是他隨口道︰「妳的筆真多。」他就只有基本的藍紅兩支。

對了,忘了是一年級或二年級的事情,有個坐在他旁邊的同學也習慣帶好多筆,而他老是跟對方拿伸手牌文具。方便最後成習慣,立可白、直尺,甚至面紙,幾乎什麼都是用借的,那個時候,他可以書包空空的就去上學。

她不明顯地停頓了下,笑笑地輕聲說︰

「還好啦。」然後低頭努力寫著。

斑歲見決定先填飽肚子再說。用餐之間,他發現她已經寫好了兩張講義,他取來一張,瞠目無言好半晌。

一個一個尚待填空的括號內,只有鉛筆寫上的羅馬數字。

「等等!妳寫的是什麼?」什麼的密碼啊?

「是答案所在的課本頁數。」她推推滑落到鼻前的鏡框道。

「妳寫課本頁數要干什麼?」

「讓你去找答案啊。」她回答得理所當然。

那麼,直接填上答案不是比較省事嗎?!他差點沒吼出這句話。

既然答案都給他了,干嘛要多浪費一倍的時間?很想埋怨她無聊的多此一舉,但基于有求于人的是自己,只好暫時忍住氣。

算了,就當成自己再抄一遍吧。拿出自己的課本,他不大高興地按照那些數字開始尋找空格里必須填入的正解。

好不容易弄完一張,她又遞來一張。他按捺住性子,想著反正只要寫完就好。等全部寫完之後,他丟下筆,吐氣喊了聲OVER,抬起頭才發現眼鏡妹好像一直在望著自己,直到四目相交,才笨拙地移開視線。

周圍坐滿了人,他看看表,不知不覺間已經過了中午十二點,他和那一掛同學有約要去唱歌。

「怎麼這麼晚了,我下午還有事。」他站起身說。

「真的嗎?那你趕快走吧。」她體貼地說。

「可是……」今天他完全沒教到她。

「什麼?」她不解地抬頭看他,

「……沒事。」算了,就這樣吧,反正她也沒幫自己什麼忙,這一趟算是扯平吧。高歲見將講義全部塞進背包里,順便將餐盤拿起,沒有半句朋友間的招呼,連今天來這里的目的好像也變得失去了意義,他只說道︰「我先走了。」

「嗯,再見。」她輕聲道別。

他下意識地儷頭望了她一眼,她一個人坐在窗邊,小口小口地吸著大概已經變苦的柳橙汁,望著桌面,似乎在低低哼著什麼歌。

在察覺他停留的視線時,她抬起眼,意外地臉紅起來,然後對他緩緩地揮了揮手,作第二次告別。

他微挑眉,轉身將餐盤里的余物倒入垃圾桶,然後很快地下樓。

跋到和同學約好的KTV,他玩樂了一個下午。最近開始在電影院打工的朋友送給他兩張免費的電影票,回到家之後整理東西,挖出背包里那一迭講義,打算夾在課本里明天才不會忘了帶,看著答案空格旁的鉛筆字,他不意想起眼鏡妹那張好似寫著「乖學生」三個大字的臉。

星期一有國文課,當他發現向來對國文超級沒轍的自己,因為查找講義答案的過程而記起了一些些重點時,他只能詫訝地瞪著那些清麗的字跡。

「妳是在教我怎麼念書嗎?」

下午第一節下課時間,他再次在圖書館里找到她,劈頭就這麼問她。

「咦!」呂欣欣被那聲音嚇了一跳,回身時差點撞到書櫃。

斑歲見反射動作地用自己的手掌當肉墊,才讓她的額頭免于多出一塊瘀青的可能。

他忍不住閉了閉眼。

「妳為什麼要這麼緊張?因為我看起來很凶嗎?」常有人說他只要皺起眉頭,表情就會變得很凶惡,一副要找誰算帳或干架的樣子。

「不、不……不是的!」額頭一踫到他的手,她立即退後。

他身上難道有毒不成?

「我有那麼可怕嗎?」

「不是!」她略嫌著急地對他說明︰「雖然你看起來的確很凶……那個,我是說,其實、你一點也不凶啊!」

這算是安慰嗎?高歲見望住她。

「我問妳,妳故意不寫答案而要我自己去查,是希望我能記起來嗎?」

「我沒有那麼厲害啦。」她微微笑著,說道︰「只是,只寫答案給你不好啊,如果你能自己找到的話,或許念起書來會比較有成就感吧。」

不知道為什麼,高歲見忽然覺得她就是知道他對國文相當沒轍的事,可能是因為他是自然組的,所以容易讓人有那樣的聯想吧。

他略帶諷刺地說︰「那還真是謝謝妳了。」讓從來不念國文的他居然可以對著課本超過三個小時。

「不客氣。」她真當是他在向她道謝而露出笑意。

斑歲見一怔,真的很想說︰妳……有毛病啊?

「咦!」她疑惑地望著他。

他也凝視住她,沉默須臾,忽然放低聲音說︰「那個……我和妳交往的事,我是指那張字條,其實--」

「我不會跟別人說的。」她立刻低下頭,打斷他的話。

「什麼?」高歲見頗感意外地問。

「我不會跟別人說……字條的事情,我不會說的。」深深吸了口氣,她緩慢地抬起臉,牽起一抹笑,「我不會造成你的困擾,所以,像這樣就好,不必做什麼特別的事,寫作業或講義都行,偶爾見個面之類的……好不好?」

或許連她自己都沒察覺,到最後,她的語氣已經近乎懇求了。

斑歲見心里充滿困惑。為什麼?為什麼她會這樣?

難道她真的這麼喜歡他嗎?喜歡到即使不公開也希望能和他交談見面?他們之前並沒有太多的認識啊,只是因為一張字條留言而已……她是真的喜歡他嗎?

听到她那麼說,本來想要解釋誤會的高歲見反而說不出任何拒絕的話了。

圖書館里的冷氣似乎愈來愈不涼了,也許是空調出了問題吧。

雖然已是十二月,但最近幾天氣溫卻突然升高,氣象局說今年是暖冬,賣大衣的可能賺不到什麼錢了。

穿著一件沒扎進褲腰的制服襯衫,高歲見兩手插在褲袋里,一迭對折的紙張夾在腋下,邊步上樓梯,邊無聊地看著窗外。走到二樓自己常來睡午覺的位子,已經有人站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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