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牆小紅杏 第29頁

那時他回範家,為了要救陸紅杏平安出來,而在他達成心願準備離去之前,範丁思安口氣難掩落寞,對他這般說了——

「你當年根本不是在替進賢挑媳婦兒,而是在替你自己挑吧。」

「此話何意?」範丁思安的低語成功停住他的步伐,讓他回首一問。

「如果真要替進賢挑兒媳,你找個年歲相當的小女娃便行,若進賢能活著,她可以陪著進賢一塊長大。可你卻挑了一個姑娘,而且還是你喜歡的姑娘……這還不夠明顯嗎?」

「胡言。」

「我真的是胡說的嗎?你說你是因為範家有愧于她,所以才對她好,那我呢?你們範家就沒有虧欠我嗎?你待我卻沒有待她的千分之一,你說,我怎麼能不恨她?進賢叫娘的對象,是她不是我,而你也只重視她,她一連搶走了我所奢望的兩個男人,我如何不恨她?」範丁思安已經不再失禮咆哮,她只是娓娓說著,像是說給她自己听一般的音量。

範寒江不記得自己有沒有說話,或許有,或許已無話可說。

範丁思安並不是他的責任,當年母親請求丁家將女兒改許配給他弟弟時,他告訴過範丁思安,他弟弟的病絕非沖喜所能治愈,然而他這名大夫的話竟不得家人信任,範丁思安甚至告訴他,她只能順從命運,也滿心祈求他弟弟的病能不藥而愈,所以她嫁了,既便她真心愛的人是他。

一個可憐之人,真正可恨的地方,在于明知不可為而為之,不听人苦勸卻又要他分擔她所受的痛苦,而他,沒有這個義務,他從來就沒有打算成為範丁思安的依靠,讓她以為嫁進範家後,就算夫君去世,她還有他。

但陸紅杏不同。

她比範丁思安堅強,憑心而論,範丁思安會激發男人的保護,而陸紅杏太勇敢,就算身旁沒有男人,她還是可以將自己照顧得極好,然後拿這個被照顧得極好的「陸紅杏」逗他開心。

也許範丁思安說對了一件事,他挑中陸紅杏,是為他自己挑的。

因為他第一眼確確實實是受了陸紅杏的吸引,覺得她好,才讓她進範家門,從那一眼開始,或許他的心思便不曾單純過。

他的頭痛就是由于發覺這個事實,總難免要責備一下自己的遲鈍和不良心機。

「哦……原來有人這麼早就心懷不軌啦?」陸紅杏听完他的話,食指不斷在他鼻尖晃動,心里卻真扼腕。要是早早讀出他的心思,她早先幾年就直接對他下手,這幾年的光陰是虛耗浪費掉了!

範寒江好似看出她的想法,再拿了一塊牛肉卷餅放入她手里,催促她多吃一些,一面柔笑,

「若你早幾年對我出手,如果我一直沒發覺自己喜歡你,我不會接受你的感情,可能你之前只給我兩條路走的選擇方式,我會選擇永遠不回銅鴆城見你,我就是這麼別扭的人。」他很清楚自己的性子。

「會嚇跑你就對了啦。」

「嗯。」他坦誠頒首。

幸好,她沒有魯莽出手。陸紅杏暗暗拍胸吁氣。

而且她算是好運氣吧,決定莽撞行事吻他之際,他已經開了竅,否則她就真的只能縮回銅鴆城暗暗哭泣,為她夭折的愛情而哭。

「你就是不喜歡女人主動示愛,對吧?」

「倒不如說我不擅長處理這類情況。我不可能來者不拒,但是要如何拒絕得漂亮又太困難,所以——」

「所以干脆逃開比較省事。」陸紅杏替他接了。

「你說對了。」

「那麼當你發現你喜歡我時,你有沒有很震驚?」

「當然。」震驚到覺得自己航髒,竟然對她有了不該有的想望;也震驚到發覺自己的心,早已不受控制。

「我剛發覺自己喜歡你的時候,我也好震驚。我本來還以為是因為自己太依賴你,誤將依賴視為愛情,所以為了厘清這點,我讓自己堅持獨立,不準許自己依賴。可是當我毋需依賴你時,我滿腦子想的還是你,我那時就更肯定我喜歡你,想漂漂亮亮出現在你面前;想听你說‘紅杏,你越來越美麗’;想跟你一塊喝些小酒,聊聊近況︰想喚喚你的名字;想象現在這樣托著腮幫子看你;還有好多好多事都想跟你一塊做。」陸紅杏眯眼笑了,笑容好艷,其中又揉和好純淨的純真,臉頰上有漂亮的紅暈,猶如晚霞般炫目光彩。

「听你這麼說,真榮幸。」

「可是我喜歡你時,每天都好想你,你不回來,我就時時刻刻掛心你,你卻不一樣,每次一走就是大半年,你要是真有喜歡我,應該會情不自禁想待在我身邊,沒見著我就渾身發癢,可你沒有。」陸紅杏想到漫長的等待日子,仍不免要埋怨。

他非但沒有像書里動情的男角兒一樣粘人,也沒像男角兒見她與其他男人說話便醋勁大發——雖然她還滿討厭這類的男角兒,太過獨佔及霸道,是很受她唾棄的。不過她無法替自己狡辯,她自己正巧就是這類的女角兒。

「我不是那種愛上了就非得要隨時纏在一塊的人,你知道的。」他個性溫吞,喜歡一個人時就擱在心底,不見面不代表不喜愛;不見面不代表不思念。

「我知道呀……」但她是,她會希望和喜歡的人一直一直在一塊,最好眼楮一睜開就能看到他的笑容,閉起眼,耳邊還是有他的呼吸吐納聲伴她入睡。

「不過,我想我這性子會開始改變。」

「嗯?」她眨眨眼,沒听懂。

「如果可以,你願不願意到銀鳶城來?」

他越來越……想時時與她在一起,覺得能在她身邊,異常的安心。

「去玩?」上回他也這麼問,結果她誤會了,這一次要問仔細,省得她又失望。

「長住。」

「可是我的家產都在銅鴆城。」

「在銀鳶城再開一家分店。」他很樂意替她將家產全搬到銀鳶城去。

「紅杏坊第二?」

「你若答應,我叫天香在開張那一天在你鋪子外簽書,拉攏客源。」為了拐她,他開始撒餌。

「我有點心動了。」想想,要是「如意君」在紅杏坊舉行盛大簽書活動,還怕四城的所有百姓不全擠到銀鳶城來嗎?

「再加上月下。」

《幽魂婬艷樂無窮》的畫師,名氣響當當!

「我越來越心動了。」

「再加上我。」

「你?你又不是名作者,你想在《幽魂婬艷樂無窮》上寫字,說不定還會被客倌嫌棄哩!」唯一會捧人場的只有她。

「我陪你一起數銀票。」

陸紅杏完全心動了。她對錢財看得不重,雖不嫌錢多,但也不會太貪求,她真正在乎的還是他陪著她,至于後頭數銀票那三字可以替換成任何甜蜜字眼。

她知道他不愛回銅鴆城,她也絕不逼他留下來,她喜歡他在銀鳶城的模樣,神情顯得自然平和,偶爾和曲府的人笑鬧,雖不會太瘋癩,但卻真真實實地放松。加上她對銅鴆城並沒有太多留戀,銅鴆城沒有她非留不可的理由,因為她最大的家產就是他,其他的全算是身外之物,再賺就有了,他可不一樣。

陸紅杏扯扯衣袖,將肩上的毛披肩朝下拉幾寸,連帶杏紅色的外衫也被拉開一些,露出半片肩膀,盡情施展魅力,身子朝他依近,像只貓兒一般,拿柔軟的皮毛蹭他的手臂,仿佛在說「要疼我哦」。

「不一定要數銀票啦,那種事叫小梔子去幫忙就好,我們應該有更忙的事情可以做。」她這暗示夠明顯了吧?如果還不夠,她撅唇的舉止更簡單易懂吧,隨時歡迎他拿唇印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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