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只眼閉只眼 第18頁

「呀!」簡品惇的目光讓花漾瞬間回神,爆出一聲驚叫。

她還沒有心里準備讓他看到這麼邋遏的模樣呀!

忙伸手捂住他的右眼——所幸他目前只有右眼能識物,所以她一手遮住他的視線,一手還游刃有余地從椅上擱著的小包包里模出梳子、發膠、粉餅這一類的美容工具進行搶救。

「你在做什麼?」揮開擋在眼前的手掌時,花漾只來得及放下短短一截的小馬尾,一大坨的發膠正粘在短發上,還沒弄勻。

「嗨。」她尷尬地打招呼。雖然兩人先前匆匆見過一面,後來又共處了好些日子,但這是頭一次她用這張臉孔和簡品惇相見。剛才回病房時忘了要先整理門面,竟然還先去收拾離院的東西,失策!「呃……我沒打扮……呃,這副模樣——」她終於有些明白「丑媳婦總要見公婦」的緊張感了。

「這模樣很好,你這種年齡的女孩子只要將自己打扮得乾乾淨淨就相當漂亮了。」簡品惇不吝惜贊美。

花漾眨眨眼,發現他這句話既不是嘲笑也不是反諷耶。

「你覺得……我這樣很好看噢?」她不確定再問,捉捉自己筆直的短發,又搔搔脂粉末施的臉頰,像個非得要得到心上人贊美才有自信的小女人。

「比起之前的刺蝟頭、貓熊妝,這模樣漂亮百倍。」這是實話。

花漾低著頭,唇間抿著笑意,帶著幾分被夸得害臊的羞怯;幾分又覺得很自豪的驕傲;幾分又像松了口氣的喜悅。

「你喜歡就好。」

笑容綻開。

漂亮程度立刻從百倍直接攀升到干倍。

一個如此漂亮的小女孩。這是簡品惇與花漾的真面目頭一回打照面的印象,再過個四、五年,她會成為男人追逐爭搶的最高目標。

「對了,蘊蘊小姐他們會來接你嗎?」想起了那通電話,花漾問道。

「不會,我自己搭計程車回去。」

「我陪你!」花漾用著最快的速度爭取——這樣的口氣,簡品惇並不是第一次听到,之前好幾回,她都用這種亢奮的語調自告奮勇要替他做牛做馬。

不過,他看到了蘊蘊所謂「璀璨到好像拒絕了她或是搶了她的工作就會遭到天打雷劈一樣」的眼中光彩。

然後——

漂亮程度從千倍再跳萬倍。

不只蘊蘊這麼覺得,現在連他都認為……

要是拒絕了這麼璀璨的眼神光輝,他一定會遭天打雷劈。

第七章

花漾扁著嘴,戒備的雙眸死瞪著簡品惇遞上來的現金支票。

在她與他一並搭計程車回到位於士林的簡家後,他留她下來喝杯咖啡,並且——立刻開了一張支票給她。

「這是什麼意思?」花漾雙手背在腰後,倔強地不伸手踫觸他指節間所拈夾的薄紙。抬起頭,落在簡品惇臉上的目光轉為幽怨。

「這些日子的所有開銷,這樣應該夠吧。」

「什麼開銷?」她對著面額十萬塊的支票蹙眉,用著看妖怪似的眼神看它,背後的雙手掄得更緊了。

「住院時的醫藥費、你所添購的物品、好幾頓的食物,以及你費時費力的看護工錢。」加加減減這個數字應該不會太離譜。這些天也花了她破萬的金額,他本來就沒打算佔她便宜,加上她只不過是個還在求學階段的小女生,吃住用全賴她自己,能省些錢對她日後是有利無弊,這筆鉅款理所當然由他來支出。

「那是我自己甘願付也應該付的呀!一點小錢我不看在眼底,你快把支票收回去!」花漾反應很激烈,本來應該是價錢談不攏才會拍桌大吼,鮮少有人是因為拒收支票而狂吠。

「這些天你花的錢很可觀,超過了你『應該付』的範圍,我寧願你將錢花在學費、買書上,甚至是打扮自己的置裝費。」

「我還有錢呀!你說的那些花費我都還有錢可以去支付——」

「照你這種揮霍的速度,你帳戶里的一千萬元很快就會歸零;接下來你怎麼辦?」不想和她吵,他只是說著理。

「……再去向他們開口就好了……」花漾句中的「他們」,當然是指那對勞燕分飛的無責任父母。

「開口向人要錢的滋味不好受吧?不僅僅要看人臉色,說不定還得受氣,你甘願承受這些嗎?」見她低頭不語,心底的倔氣在俏顏上一覽無遺,他就不信她有多大的自制力去對她父母忍氣吞聲,恐怕太難她所難了。簡品惇再道︰「你身上的錢只要小心花用,足夠讓你一路讀到大學畢業沒問題,之後找到工作,生活能仰仗自己時,豈不是比較好嗎?」

「我沒打算讀大學。」

「為什麼?」

「我討厭上學,也覺得學校學不到任何有用的東西,不想浪費時間在那上頭,反正最後都是要找工作,只是早晚的問題。」

「讀不讀那是看你自己決定,我不能干涉,只要你清楚自己想要什麼就行了。」學歷並不代表一切,只是學歷的等級差別會在求職的路上造成不一的困難,這是社會現象。「對了,你是讀什麼科系的?」

「會統。」

「你沒興趣?那你喜歡什麼?」她要是敢說飆車打架,他會不顧一切在自家客廳教訓小幼苗。

「……我不知道。」看穿簡品惇單單右眼所傳遞的無聲警告,她微吐舌,咽下那個本來到口的答案,給了一個茫然的回覆,「沒什麼特別喜歡的。」反正她的人生很無趣,無趣到連想都會讓她直打哈欠。

「興趣是要自己發掘的。」

「那你的興趣是什麼?」趁著閑聊,多挖一些他的嗜好和隱私。

突然被反問,簡品惇微愣了會。

「你看你看,自己拿道理教訓人,可是自己也做不到,成年人的世界真是難懂。」花漾難得捉到他被問到無言以對的機會,反唇相稽一番。

興趣呀……和人在法庭上吵架算不算興趣?當一個人的工作佔了生活的大部分後,還有多余的時間去培養興趣嗎?

這一次,簡品惇無法反駁。

「你可以把我當成借鏡,不要重蹈覆轍。」他是不良示範。抓過她的手,將十萬元支票塞進她的掌心,「收下吧。」

「我不會去兌現的。」收不回手,只能任他牢牢收握她的五指山,她故意掄拳掄得死緊,將那張支票給擰爛。

「那我用轉帳的給你。」反正付錢又不是只有一種方式。

「簡品惇,我不要你的錢!」她吼,這人是故意裝傻還是完全沒听懂她想表達的意思呀?!

「你在堅持什麼?」

「堅持不讓你用錢將我的好意給扭曲!」手上的支票滑了下去,花漾像是要輔助自己話語中的厭惡,腳丫子立刻在上頭跺了幾腳。

「我沒有那個意思。」

「你就有!」

以為拿一張支票就可以打發掉她?然後接下來就是朝她揮揮手,說︰「錢我已經付清了,你我再無瓜葛,可以滾了。」再大方將她踹出大門了是嗎?!

「這種伎倆……這種伎倆早就有人用過了,拾人牙慧也太了無新意啦!換個創新些的版本!」她再吼道,聲音差點哽住。

簡品惇不明白她為什麼搖身一變又成為滿身硬刺的小刺蝟,正準備螫傷任何企圖觸踫她的人。

「我只是想補貼你。」這小妮子在發什麼飆呀?

「你只是想花錢打發我!」她一邊跺支票,一邊看起來很像氣到跳腳。「你直說就好,只要一句『沒你的事了,滾!』我就會識相地滾出去,拿錢羞辱人算什麼!」

「你有被害妄想癥嗎?我拿錢羞辱你?我什麼時候做這種事了?!」簡品惇一把抓住她的手臂,阻止她繼續蹂躪地板上的支票以及她自己的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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