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家壞 第19頁

她質問的語氣嬌蠻,渾不怕,像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像因為與他很親、很要好,所以會對他說發怒就發怒,毫不掩飾。

「您說話呀!到底想怎樣?像棵樹般杵在那兒,誰知您心思啊?」手心發涼,她卻跺腳,順手把揉成一團的香巾丟到他胸前。

他本能接住那團香巾,目光怔怔然,一瞬也不瞬地看著她。

「……鳳妹……我來帶妳走。妳跟我走。」他神志似已不清。

朱拂曉心髒急促跳動,耳鼓震鳴,仍耍性子問︰「走去哪里?你總得告訴我。」若不得不跟他去,至少得從他口中問出方向。

他搖搖頭,朝她走近,兩眼著迷。

她微退,不動聲色地拉開距離。「那……總得讓我收拾包袱,才好跟你去。」快想、快想,還有什麼法子拖延……對了,只要讓他放下那把十字弓,一切就好辦許多。「你來幫我收拾吧!」

他還是搖頭,跨近一步又想抓她。「該走了。」

「我要換衣服,換好新衣再出門……你幫我換。」手腕被抓住,她反倒拖著他耍賴般搖了搖,嬌媚媚地命令。

等待著,就在她一顆心提到喉頭、幾要跳出口時,他終于僵硬地點頭。

「我幫妳換,換好新衣,妳跟我走,跟我走,不回頭……」

他想扯開她的衣帶,發現手里的十字弓確實礙手礙腳,頓了頓,真把護身的武器往桌上一擱。

他扯掉她衣帶,扒開她的外衫,甚至開始拉扯她的紫羅裙……

朱拂曉任由他雙手在身上挪動,眸角時不時地掃過那把沈鐵凶器,想著該何時出手才好搶將過來。

猛地,她內心懊喪暗叫,因外頭突然傳來雜響,喧囂聲響徹雲霄——

「官爺,就在里面!那瘟神就在里頭,快攻進去啊!咱們家的花魁娘子在他手上,可不能出半點差池啊!」不知哪個僕役扯聲叫喊。

男人渾身一凜,齒關緊咬,猙獰神氣再現。

就賭這千鈞一刻,朱拂曉動作好快地撲向那把十字弓。

混帳!

她咬牙暗罵,僅差毫厘就要搶到之物,硬是重新落進對方手里!

她半果地被壓倒在地,男人如被鬼魅附身,面容扭曲脹紅,兩眼惡狠狠的。

「妳就是不肯,是嗎?就是不肯跟我嗎?妳讓妳的大師哥睡,讓他睡了整整三日夜,不見其它捧錢求見的爺兒們,妳就這麼喜愛他,到死都愛,是嗎?!」

這人已經把翔鳳和朱拂曉攪在一起!

冰冷的十字弓頭緊頂著她的頸,她很有可能會死,她會死,這一次看來在劫難逃。莫名地,她突然感到好笑,明明與她毫不相干的,結果攪纏進去,心里于是有了個人,是有些難受,但再見無期,還能假裝平靜地過活,哪知又來這一樁,這人早蟄伏在她身旁一段時候,想來正因為她與翔鳳神似,而她卻不把對方的窺看放在心上,此刻更鬧得要沒命了……

若真要沒命,她其實……很想見鄂奇峰一眼,再見一次,不說話,只笑笑看他,笑笑的,就好……

她閉著眼掙扎,有血腥味,記起他肩胸上沾血的裹布,兩手往他傷上搥打。

她听見他叫痛狠罵,「剁」地促音響起,刮過她的耳,那是扳動機括的聲音,那瞬間,她以為自己死了,直到額角感到刺痛……痛痛痛……好痛……

「妳的臉被我砍花……我記得……那一刀從額角斜劃到嘴角,妳整張美臉皮肉翻開,鼻子歪了,漂亮的嘴也歪了,我記得……就從這兒下的刀……」

她沒死,她清楚感覺到疼痛。

這個混蛋朝地上射出一箭,然後直接取射出的短箭往她額上劃,她既痛又頭暈目眩。

「王八蛋……」她記得要掙扎,但似乎沒力氣掙扎,頭越來越昏,她像是搥得他肩胸滲血,但他仍沉沉壓在身上,壓得她動彈不得……

這次賠大了,她想。

早知如此,她當初就該向鄂奇峰多要求幾天,多享些快活,折騰他,讓他絕不忘她……三天……哪夠呢?失策啊……當真大大失策……

她苦笑,耳中陣陣嗚鳴……

鄂奇峰將三師弟和一群手下遠遠甩在身後,胯下白雪駒與他配合得天衣無縫,他一馬當先循線趕至「綺羅園」,在官爺們還忙著架盾牌以防遭毒箭攻擊時,他人已闖進「來清苑」,破門而入。

一奔進,見到的是讓他完全瘋狂的一幕。

屏風倒塌,椅凳亂滾,身子幾近赤果的姑娘被壓倒在地,她沒放棄掙扎,只是抵抗的力道如垂死般起不了半毫作用,他看到她滿臉是血。

充滿暴戾的嘯聲發自他胸臆深處,沖喉噴出,那絕望感當頭罩下,像十三年前那一場,他遭埋伏,怎麼也趕不回「秋家堡」,費盡心力返回時,一切都晚了……晚了……

「啊啊啊——喝啊啊啊——」他怒吼,銳嘯,全身青筋浮現,心髒被硬生生剜出來似的,眼前是一片血紅海。她沾血的臉映在他眼底,如「秋家堡」那場熊熊大火。

罷健身軀撲去,在對方握住十字弓欲要回擊時,他快一步打掉對方手中的武器,然後掐住對方脖頸。

他一手掐住,五指緊收,另一手握成拳,勁力爆發,擊向那人胸口,一拳……再一拳……再一拳……不斷、不斷落下重拳……

他不曉得自己為何感覺得到腳邊的抓力,那力量如蜉蚊,弱得根本無法感受,但他心口卻是一震,彷佛與誰心靈相通。

垂眼,他瞧見她,一只瘦弱玉臂扯著他的腳踝。

「阿奇……鄂爺……」

他丟開被揍得不成人形的人,跪下來抱住她。「我在這里,我……我是阿奇,我在這里……」他用了許久以前就不再用的昵稱。

朱拂曉視線迷蒙,看不見他,但知道他在身畔。

被緊緊擁抱後,她被放倒在軟榻上,有清涼之物撒在她發熱的額角,讓她不禁畏痛地縮了縮雙肩,擰起細眉。

她想,他是在替她處理傷口。

那痛一直持續,她卻克制不住地勾唇笑著,心飛揚溫燙,想對他說些什麼,唉……說什麼好呢?她想再見他一面,他就來了呀……

「鄂爺……我、我破相了,是不?」

鄂奇鋒沒說話,內心激蕩無法平息,盡避此時外頭的那群官兵和護院們已沖進來,他仍是無法多說,只能緊緊注視著懷中女子,包住她赤果身軀,為她裹傷拭血。

「我要當真破相,你……你就慘了。這成什麼事了?明明是你的仇,怎麼牽扯上我?」她苦笑。「三天實在太便宜你了,至少……至少還得追加三個月,要你乖乖來躺著,繼續讓我為所欲為……」

胡亂呢喃,她臉容一偏,在他心痛的注視下昏死過去。

第八章身寄紅塵,無奈辜負酒

先是完全的靜黑,朱拂曉從未睡得如此深,長長飽眠後,開始听到不少腳步聲來來去去,其中一個特別的沈,不管踏離到哪里去,最後總又回到她榻邊,彷佛怕她睡著、睡著,不願醒。

傻阿奇,難道他不知,她就喜歡他牽掛著,喜歡他無法真的走開,喜歡他……喜歡他……唉,再這麼喜歡下去,她會很慘的,怎麼活?

她睜開略余麻感的眼皮,嘆著氣醒來,發現自己枕在他大腿上。

鄂奇峰神情專注地幫她換藥,清洗、拭淨、檢視傷口狀況、重新裹藥包扎,他知道她醒了,卻一直等到完成一切,那雙深邃的眼才看向她。

「來清苑」已整理過,毀壞的東西全換上新的,敞窗半開,天光清朗,地上干干淨淨,空氣中甚至燃著菊花燻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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