狹小的空間,里頭放的全是超過二十年的舊家具,她在這個家所擁有的也只有這些而已,結果阿姨還是把她當成眼里的那粒沙,怎麼都容不下她。
未婚懷孕只是給她一個有力的理由趕走她而已,她們倆都心知肚明。
那最好快一點。她剛才甚至還這麼干脆的對她說。
算了,反正早晚都要搬,就今天搬吧,正好爸爸出差到花蓮去了,現在搬,總比到時候害爸爸和阿姨吵架,或讓爸爸紅著眼眶目送她走出家門好吧?
深吸一口氣,她從床下拿出前幾天收集來的紙箱,從書桌的抽屜拿出膠帶和剪刀,開始進行打包的工作。
對了!她突然想到,得打電話請小慧幫她請假,因為今天可不是假日。
看了一眼床頭的鬧鐘,七點三十分,她從掛在椅背上的皮包里翻出手機,打給小慧。
電話接通後,響了好一會兒才被人接起來。
「喂?」
小慧的聲音充滿濃重的睡意,她懷疑的問︰「小慧,已經七點半了,你還在睡嗎?」
「什麼?七點半?」小慧倏然大叫出聲,隨即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紛亂的雜響。「糟了,死了,竟然真的七點半了,我這下子遲到定了啦!謝謝你打電話叫我起床,娸加,我要去準備上班了,不跟你說──」
「等一下,別掛電話啊!」梁娸加急忙叫道。
手機那頭約莫停頓一秒鐘,小慧的聲音重新響起,「干麼?」
「幫我請假。」
「請假?你怎麼了,該不會是下定決心要去動手術了吧?」
由于過去兩個月她總是心不在焉又心事重重,整天眉頭深鎖的,最後還是紙包不住火的被小慧嚴刑逼供出她懷孕的事,不過對于孩子的父親是誰這件事,她還是保密到底的沒說就是了。
「不是啦。」她回答她。
「那是怎麼一回事,為什麼突然要請假?你身體是不是哪兒不舒服,還是發生了什麼事?你不說清楚我就不幫你請。」
梁娸加忍不住輕嘆一口氣。「我要搬家。」
「搬家?今天?」小慧的語氣充滿了懷疑。
「嗯。」
「今天不是休假日。」
「我知道,所以才會打電話請你幫我請假。」
「要搬家為什麼不選在假日,房東也沒催你快點搬,你干麼非選在今天搬不可?」一頓,她突然像想到什麼似的沉聲問道︰「你阿姨知道了?」
「嗯。」她沉默了幾秒才承認。
「她就這麼迫不及待要趕你出去嗎?你爸他也同意?」小慧義憤填膺的問。
「我爸這兩天剛好不在家,所以我才會想今天搬,因為我不想在他在的時候搬家。」她嘆息的說。
小慧也跟著嘆了一口氣。「你要怎麼搬?」
「叫計程車吧,反正我的東西也不多。」
「我是問你從你家的三樓怎麼搬到一樓大門口?別告訴我你那個沒血沒淚的阿姨和你弟會幫你,打死我也不信!」小慧嗤之以鼻的說。
「我東西不多。」她強調道。
「不多也有一定的重量,別忘了你現在的身體根本不能使力。」
「我會小心。」
小慧挫敗的下了一個決定。「算了,我去幫你好了,反正都遲到了,干脆休息一天。」
「小慧……」
「不準有意見!一個小時後下來替我開門,待會兒見。」說完,逕自結束通話。
梁娸加無奈的微笑,卻再一次深深地感覺到能被生下來是幸運的,因為只有活著,她才能夠感受到被爸爸和朋友們關愛的幸福。
謝謝你媽媽,謝謝你當初決定生下我,而沒有選擇墮胎。
真的謝謝你。
有了小慧的幫忙,梁娸加在一天之內解決了搬家的所有事情,其中包括將行李從家里打包搬送到新住處,還有打掃、整理、布置,采購生活必需品,一天之內全部搞定。
小慧有車,雖然是輛機車,但是就很好用了。
不過她們也夠累的了,在三個小時內跑了三次大賣場,拎了七大袋戰利品才將東西全部備齊,有吃的也有用的。
她找的房子是一間小套房,坪數不大,只有六坪多一點,但是麻雀雖小五髒俱全,不僅有廚房、浴室,還有一個小小的陽台可以晾衣服,她很滿意。
屋里原本就一張床、一個衣櫥、一張桌子和一張椅子,和她在家的房間一樣,只是更新更大一點,這讓她有種莫名的感動。
牆壁因為房東重新粉刷過,看起來既干淨又新穎,加上小慧送她的新床罩組、新窗簾,和放在廚房流理台上的新電鍋,整個房子洋溢著一股新氣象,感覺好好。
以後這里就是她的家了……
不,說錯了。
「以後這里就是我們的家了,寶寶。」梁娸加低下頭對肚子里的寶寶說,嘴角不自覺地漾起一抹溫柔的微笑。
熄燈睡覺。
晚安。
明天還要早起上班呢。
將車停靠在路邊,湛亦麒似笑非笑的轉頭看著身旁一邊不斷將帽沿壓低,一邊忙不迭的對著車窗外東張西望、草木皆兵的季成顥搖頭再搖頭。
「你──」
「不見敵人蹤跡,我先閃了,拜。」
他根本來不及說什麼,那家伙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跳下車、關上門,然後沖百米的跑進前方的大樓里,轉眼消失無蹤。
湛亦麒緩慢地闔上才張開卻還來不及說什麼的嘴巴,無奈的笑了笑。
他實在搞不懂成顥怎會惹到這麼瘋狂的追求者,不怕他的冷臉和咆哮就算了,竟然還愈挫愈勇的追到家里和公司樓下守株待兔,把自己搞得像個追星族似的,害得面冷心軟的成顥連家都不敢回,怕自己會一個小心就答應和對方交往,只好躲到他家去,還要他接送上下班,真的是有夠夸張的。
不過話說回來,他的長相這麼有嚇阻效果嗎?竟然把他當保鑣,有夠混蛋的!
他看著鏡中的自己,左右的看了一會兒各個角度。
很帥呀,干麼女人都只對成顥糾纏不休,卻對他棄之如敝屣呢?
棄之如敝屣……
湛亦麒輕嘆一口氣,然後又搖搖頭。其實對他瘋狂、執著等待他青睞的女人多得是,而對他棄之如敝屣的女人只有一個,那就是在半年前和他發生一夜後,連名字都沒留下就消失無蹤的女人。
都過了半年了,他實在不應該再對個女人念念不忘才對,但是也不知道為什麼,他總會不由自主的想起她。
是因為她是第一個和他發生關系後就連夜遁逃,留他獨眠到天亮的女人嗎?還是有其他的理由,例如自己想要再愛她一次沒有得到滿足?
不自覺的又嘆了一口氣,他轉頭看了一眼車窗外的照後鏡,確定暫無來車便打上方向燈,視線轉回來看向前方,準備開車。
突然之間,他前一秒鐘還在想念的臉冷不防的躍進他的目光里,隨著上班的人潮快步穿越斑馬線,從他車子不遠的前方經過,背對著他愈走愈遠。
他呆了一秒,想也不想的立刻打開車門──
嗶!嗶!嗶!
一輛警用摩托車突然出現在他後方十公尺左右的地方,以哨音吹趕暫停在路邊影響交通的車輛。
轉眼之間,警車已騎到他車旁,交通警察朝他的車窗揮了揮手,要他快點把車開走。
湛亦麒勉強止住一聲咒罵,迅速地轉頭望了一眼那群上班人潮,已看不見她的身影了,他死心的將車子開離原地。
然而即使如此,他的內心仍充滿了希望與興奮,如果他剛才真沒看錯人,那個女人真是她的話,那麼至少他現在知道要到哪里等人或找人了,不必再像大海撈針般的在各個夜店里游走踫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