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苡安疲憊的從床鋪上坐了起來,將滑到臉上長及肩膀的發絲從臉上撥開,然後無力的長嘆了一口氣。
她又夢見他了,是這一年來的第……嗯,一百五十次吧?換句話也就是說,她幾乎每隔一天就會作夢預見他。
他的名字叫梵騰,已經由她夢中的世界出現在她現實的世界中了。
她第一次在預言夢中見到他的時候,地點是在中正國際機場里,他面無表情的走在航站里,眼神冷酷無情。
當時的她當然不知道他是誰,更不知道他的名字,只知道他雖然長得很帥又有Model般的好身材,但是渾身上下所散發出來的冷冽氣息卻讓人不敢領教。
接下來大概有三個月的時間,她就像一個控制不住自己的偷窺狂般,不斷的在預言夢中看著他在生活上所發生的點點滴滴,包括他的喜怒哀樂,包括他--如何計畫接近她。
計畫接近她?
是的,就在她連續在預言夢中夢見他三個月之後,他終于出現在她面前,並且以與她夢中所熟識的他判若兩人的姿態,熱情而狂野的對她一見鐘情,然後跌破眾人眼鏡的開始對她展開熱烈的追求。
他擁有自己的貿易公司,雖然規模不大,但是卻相當的會賺錢,而且前途看好,使得她所上班任職的「威盛企業」這種擁有數百名員工的上市公司都想與他建立良好的關系。
他的身價不僅不凡,而且逐日看漲。
優越的身價再加上他優秀的外表,梵騰可說是熾手可熱的黃金單身漢,但他卻看中了外表長相平凡的她。
就像大伙對她說的一樣,她應該要覺得高興,應該要好好把握這個機會抓住他這個不可多得的金龜婿才對。
可是她所擁有的預見能力卻告訴她,他根本就不是真心喜歡她,接近她是別有居心的,而且還是為了要復仇,這叫她如何接受他?
雖然她到現在還不知道他恨她的真正原因,但是他的確是有計畫的接近她、追求她,並且在獨自一個人的時候,陰森森的冷笑著舉杯慶祝自己又向目標邁進了一步。
他恨她的事實早已在他獨處時的臉上表露無遺,這一點讓她每回作到類似的預言夢時,都難過到心痛不已。
因為可悲的她竟然在明知道他根本不愛她,接近她、討好她、寵愛她的目的完全是為了要傷害她之後,還像飛蛾撲火般愚蠢的愛上他。
她真的是很笨,不是嗎?
然而一千次的自我咒怨也改變不了她已經深陷愛情桎梏的事實,她現在唯一能做的,除了期盼……或者該說是覬覦紅線彼端的事是確有其事之外,再也無力去想別的了。
從喻婷到盛佐馭到瑾央,再到最近的雨婕,他們一個又一個的和被自己所預見的異性共結連理,其機率幾乎可以說是百分之百了,那麼也就是說她和梵騰還是有可能白頭偕老的,不是嗎?
所以她決定賭一賭自己的未來,賭一賭那紅線彼端的命運--
她決定答應他的求婚,嫁給他。
「最近我們家族還真是喜事連連啊。」
事隔不到三個月,文家幾個年近半百的姊妹們又再度為喜事聚首,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人逢喜事精神爽的笑容,開心的笑瞇了眼。
「對呀,沒想到雨婕才剛剛結婚而已,這回又換苡安要結婚了。這也難怪要說歲月催人老了,明明還記得他們小時候的樣子,沒想到轉眼間他們卻全都要結婚嫁人了,我們這些被叫姑姑、阿姨的人又怎麼能不老呢?」老大文靜惠嘆道。
「是呀,老嘍。」
「不過老歸老,能看到這些小孩一個個的長大成人,步入禮堂結婚生子,也算是值得了啦。」老二文靜慈說。
「是呀,只可惜心隻沒這個福份,沒能親眼看見苡安穿著新娘禮服的樣子。」莊心隻是文苡安的母親,十八年前死于車禍意外。
「想來時間過得還真快,心隻過世的時候苡安還是個小學生,韶咸也才剛剛讀幼稚園而已,沒想到一轉眼間,苡安卻要結婚了。」
「如果今天心隻還在的話,這種場面她一定又會哭得淚流滿面。」
「心隻很容易被感動,即使看連續劇明知道一切都是假的,也能夠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
「說到這一點,妳們不覺得奇怪嗎?」
「哪里奇怪?」
「苡安和心隻幾乎可以說是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卻完全沒有遺傳到她愛哭這一點。就我記憶中苡安小時候幾乎跟心隻一樣愛哭,可是這些年來我卻從沒見過她哭。」
「這有什麼好奇怪的?小女孩長大了。」
「……也對。」
「好了,廚房就先交給妳們了,我上去看看我們的新娘子準備好沒?看這時間,男方家的人也快到了。」文靜慈拍拍手起身道。
「二姊。」老四文靜宜倏然叫住她,「別忘了要交代苡安,待會兒套戒指的時候別忘了要把手指稍微的彎起來,別讓那戒指一套到底。」之前她嫁女兒喻婷的時候也這樣交代過,結果瞧現在,女婿對女兒可是又敬又愛的,一點大男人的態勢都沒有。
文靜慈笑著點頭,然後轉身朝通往二樓的樓梯口走去。
走到新娘的房間前,只見里頭早已擠滿了小一輩的年輕人,吱吱喳喳的你一言我一語的熱鬧非凡。
她站在房門口輕咳一聲吸引房里眾人的注意力,然後微笑的開口,「湯圓煮好了,大家都下去吃湯圓吧。」
眾人對她點頭應好,心照不宣的一一下樓去吃湯圓,將新娘留給她這個一看就知道有話要對新娘說的長輩。
「雨婕,妳不下去吃湯圓?」文靜慈對在場除了新娘外唯一不動的女兒問道。
「我剛才吃完早餐。」時雨婕微笑的對母親聳肩道,「況且我留下來也可以幫媽。」
「幫我什麼?」
「媽不是特地上來交代苡安姊一些有的沒有的嗎?我才剛當新娘不久,對媽的馭夫獨門秘訣還記得很清楚,待會兒妳若少說了哪一點,我還可以提醒您。」時雨婕一臉頑皮的笑道。
「妳這孩子都結婚嫁人了還這麼頑皮,什麼馭夫獨門秘訣,真是沒大沒小。」
文靜慈白了女兒一眼,然後拉了張椅子坐到文苡安面前,慈愛的伸手包裹住她的手。
「苡安,妳今天真漂亮。」她柔聲道。
「我媽的意思就是妳平常都很丑。」時雨婕在一旁亂翻譯。
「雨婕。」文靜慈忍不住瞪了女兒一眼。
時雨婕一臉無辜的對文苡安吐了吐舌頭,讓一個早上都心事重重的她忍不住輕笑了起來。
「妳現在的樣子幾乎就跟當年妳媽媽嫁給妳爸爸的時候一模一樣。」文靜慈看著她美麗的笑臉感嘆的柔聲道。
「二姑姑?」文苡安輕怔了一下,慢慢的看向她。她已經好久沒听到姑姑提起媽媽的事了,因為只要一提起媽媽,爸爸總是會傷心,所以大家不約而同的三緘其口。
「妳真的長得很像妳媽媽,苡安。」文靜慈認真的凝望著她臉上的每一寸,啞聲說道。
「二姑姑。」文苡安不由得也跟著紅了眼眶。
「拜托,媽,您是來搞破壞的是不是?苡安姊臉上的妝才剛剛補好而已,您不要害她哭好不好?不然的話我可要趕您出去了喔。」時雨婕翻白眼,以夸張的語氣道。
「妳這孩子真是沒大沒小的。」文靜慈再次朝女兒瞪眼。
「今天辦的是喜事又不是喪事,本來就應該笑而不應該哭不是嗎?」時雨婕以理所當然的語氣聳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