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事,反正我也不是沒胃癌過。」她抬起頭,強顏歡笑地安慰他。
「妳剛剛有吃藥嗎?」麥峪衡輕輕地將她放到床鋪上後,上半身懸在她上方輕聲地問道。
「嗯。」她輕應一聲。
「有沒有好一些?」
「嗯。」
「可是妳的臉色還是很蒼白。」他為此感到生氣。「明天我們去趟醫院做個徹底的檢查,找出真正的病因,並且將它根治,我不想再看到妳因為胃痛而痛得面無血色了。」
「我沒事。」
「妳每次都這樣說。」
「我真的沒事,況且我自己的身體,我知道問題出在哪兒。」她只是得了胃癌而已。
「好,那妳告訴我,問題出在哪兒?」
「生活步調太過緊張,飲食又不太正常。我們倆的問題一模一樣,只是我的胃天生就比不過你的鐵胃,所以我有事你沒事。不過,你若再不注意改變這一切,你遲早也會步上我的後塵的,了嗎?」
「妳都已經自身難保了,還有空關心別人。」
「你不是別人,而我不想你早死。」不想你跟我一樣。
「我才不會早死,我要陪妳白頭到老。」他上床躺下,輕輕地將她擁進懷中。
「如果我不能陪你白頭到老呢?」她沉默了一下問道。
「什麼意思?」他低頭看她。
「你知道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如果哪天我真的不小心發生了什麼意外,例如車禍之類的,英年早逝的話,你會怎樣?會守著我的墓穴一個人白頭到老嗎?」她眉頭輕挑,故意以開玩笑的語氣說。
「妳作夢,我會立刻結交一個比妳漂亮、聰明的女朋友,然後和她一起白頭到老。」他低頭親吻她的額頭。
「真的嗎?」
「妳要我發誓嗎?」他反問。
不,她一點也不想要他發誓。
她知道他剛剛說的話,絕對是帶著玩笑性質在說的,但是如果是真的,其實也不錯不是嗎?至少她不必擔心她走後,他一個人該如何自處。
「祝你幸福。」她輕聲地說。
「妳說什麼?」他沒听清楚。
「我覺得好累,我想睡了。」她輕輕地挪動身體,更加靠向他。
麥峪衡輕怔了一下,差點沒動手賞自己一巴掌。他明知道她身體不適,干麼還和她講個不停呀?他早該強迫她休息的,真是該死!
「睡吧,我會一直在妳身邊。」他柔聲地說,將她更加攬靠近自己。
池璞閉上眼楮休息,沒再應聲。
熟悉的體溫、熟悉的氣味、熟悉的懷抱、熟悉的心跳,每回貼靠著他都能讓她感覺到幸福與安心的感覺。她想只要有他一直陪在身邊,她一定能夠平靜而勇敢地迎接死亡的,她一定能的。
她的生命雖短暫,但是因有他而圓滿。她希望下輩子如果有緣的話,可以與他再續今生緣。
想著能與他再續情緣的美夢,池璞的意識逐漸模糊,慢慢、慢慢地陷入睡眠狀態,但是突然之間,他的聲音輕輕柔柔地在她耳邊響起,堅定地許諾著--
「如果妳早死,我絕不獨活。」
如果妳早死,我絕不獨活。
池璞被麥峪衡這句話嚇得一夜沒睡,她真的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只顧自己的感受而從未設身處地地為他著想過。
如果她突然死了,他能否接受?又會有什麼樣的反應?她從未認真地想過這一點。
如果妳早死,我絕不獨活。倘若她真的了解他的為人的話,就該知道他是認真的,這句話絕對不只是一句甜言蜜語而已,而是一句承諾、一句誓言,一句讓她听了之後膽戰心驚,全身血液逆流的嚇人宣告。
她從來都沒想過要他陪自己一起死,他的未來還大有可為,而且充滿了希望、目標、夢想與喝采。
可是即使如此,她知道如果是為了她,他絕對可以不顧一切地拋棄所有,而這也就是為什麼她會毫不猶豫地選擇隱瞞病情,而不找這個她最愛、以及最愛她的人共同面對眼前這有如一場惡夢的一切。
怎麼辦?她現在到底該怎麼辦?
她一直以為八點檔連續劇里那些灑狗血的劇情,只是為了要賺人熱淚才編造出來的,哪有人會用自己僅存的一點生命,拚命地讓自己所愛的人誤解自己,自己再痛不欲生地難過到哭個半死。這麼可笑又愚蠢的劇情,怎會有人為它哭紅眼楮,那些哭的人全都是白痴。
可是現在不幸真實地發生在她身上之後,她才知道這些可笑的劇情並不可笑,因為就連她這個絕頂聰明的人,都為了那些愚蠢而可笑的劇情在蠢蠢欲動。
為了他好,也許她真該要離開他。
哼,想來還真是可笑,她一向都愛嘲諷台灣八點檔遵續劇,沒想到有一天,她竟還得將那些可笑的劇情列入現實來考量取舍,真是太可笑了!
帶著一抹令人心酸的苦笑,池璞緩緩地轉頭看向身旁仍在熟睡的他,卻不知是否因為她的動作而驚動了他,讓他慢慢地從沉睡中清醒過來。
她在他睜開雙眼之前,迅速地將眼楮閉上,裝睡。
不過即使如此,她仍能感覺到他落在她臉上的視線,以及他伸手到床邊抓鐘來看的動作,和接下來他落在她額頭上準備喚醒她的輕吻。
已經八點多了,如果他們要在九點之前抵達錄音室的話,他們非得現在起床準備不可。
「小璞,醒醒,該起床嘍。」剛醒的他,嗓音中帶呢噥沙啞的性感。
她裝出不想被擾的反應,轉身繼續裝睡,但她也知道他會堅持到底,一直到將她喚醒才會罷手。
「小璞,醒醒。」他伸手輕拍她的臉頰喚道。
她知道如果她這下還不醒的話,他便會將他的手伸進被窩里,改用搔癢的方式來喚醒她。所以為避免她最害怕的搔癢攻勢,她緩慢地睜開眼楮。
「該起床嘍。」見她睜眼後,他傾身親吻她一下,同時微笑地說。
「我今天可不可以不要去上班?」她開口要求。
「怎麼了?難道妳的胃還不舒服嗎?」他立刻緊張地蹙緊眉頭問。
池璞輕搖了下頭。「我只是覺得很累,想多睡一下。可以嗎?」
「我陪妳到醫院好不好?」他沉默了一會兒,才又開口。
池璞再次搖頭,使得他的眉頭在一瞬間又皺得更緊了些。
「我真的沒事了,只是昨晚沒睡好,感覺有點累而已。」她安撫著他。
「妳知道這幾天來,妳瘦了多少嗎?臉頰都凹陷下去了。」他心疼地輕撫她凹陷的臉頰,再次在心底責怪自己,早就應該要發現她胃疾復發的事,而不該到現在才發現。
「我只是水土不服而已。」
「妳在台灣也會水土不服?」
他指的是她胃疾之事,她當然知道。
「既然知道是老毛病,你就應該知道我沒事,只要多休息一下、多注意飲食習慣就夠了。」她微笑地對他說。
「妳每次都這樣說,但是這些年下來,妳的胃病曾經好過嗎?」
池璞忽然抿緊嘴巴不再說話。
看著她臉上倔強的神情半晌,麥峪衡終于無可奈何地長嘆一口氣。
「為什麼每次談到看醫生,妳就變得這麼倔強?」他無奈地問。
她沉默不語。
看著沉默的她,他無力地又嘆了一口氣。
「妳確定真的只要在家睡覺,休息一下就行了?」他終究還是妥協了。
「嗯。」她也終于打破沉默,輕應一聲。
「家里還有胃藥嗎?」
她點頭。
「妳午餐和晚餐想吃什麼?如果我沒空的話,會叫人幫妳送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