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作業呢?」段又菱問兒子。
他立刻從書包里拿出習字簿翻給母親看。「在這里。」
她低頭看了一下,然後說︰「你要在這里寫功課還是回房間寫?」
「我可不可以到樓上和小罷、小潔一起寫?」小澤的臉上寫滿期待。
「可以。可是你上去之後若光顧著玩而沒把功課寫完的話,回來之後媽媽會打人喔!」她一臉嚴肅的警告。
「我會寫完,我一定會把功課寫完。」小澤立刻用力的保證。
「走吧,媽媽送你上去。」輕揉下兒子的頭,段又菱繞出吧台。
「我也要走了,我帶他上去就好,你忙吧。」于寒趕緊起身。
「又要麻煩你們了。」段又菱點點頭,有些歉疚。
「說什麼呀!」于寒斜睨她一眼,然後牽起小男孩的手,「小澤,我們走嘍。」
「嗯。媽,拜拜。」
「拜拜。要听阿姨們的話喔。」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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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于寒牽著小男孩走出咖啡店大門,然後隱沒在落地窗外後,邵覺才將視線收了回來,轉頭看向已經開始為接下來的晚餐時段作準備的女人。
「介意我問你一些私人問題嗎?」他突然開口。
段又菱回過頭,不必想也知道他想問什麼。
「小澤是我大學畢業那年生下來的,因為我沒有結婚,所以他才會跟我姓段。」段又菱淡然的說。反正這事也不是什麼秘密,她不說也會有別人告訴他。
「他的父親呢?」
「不知道。」
他頓時蹙眉。
「年輕的時候不懂事,在同學的慫恿和酒精壯膽下和剛認識的人發生了一夜,事後才發現自己懷孕了。很像笨蛋對不對?」她自我揶揄,苦笑的說。
「你曾去找過對方嗎?」
她搖頭。
「為什麼?」
「在國外發生的一夜,連對方的姓名,甚至于是長相都模模糊糊的記不清楚,要怎麼找人?更何況對方還是個日本人。」她攏了攏秀發。
回想起過往那段輕狂的歲月,她只覺得自己當時一定被鬼附了身,才會做出這麼大膽又莫名其妙的事來。她只記得對方的朋友都叫他「澤」,所以小澤出生之後,她才會為他取名「承澤」,至少讓他記住他父親的名字。
「日本人?!」邵覺愕然地叫出聲。
「很驚訝嗎?我自己也很驚訝。」段又菱看了他一眼,再次露出苦笑。
「你怎麼確定他是日本人的?」他沉吟半晌才問,好像對對方是個日本人這點特別好奇。
「因為我記得他的朋友私底下都說日文,他自然也就是日本人了,不是嗎?」段又菱理所當然的回道。
聞言,邵覺只是沉默的盯著她。
「怎麼了?」她被看得莫名其妙。
「沒有,只是覺得你外表看起來挺精明的,事實上卻好像不是那麼一回事。」
「你是什麼意思?在笑我笨嗎?」她佯裝生氣。
「連自己兒子的父親都認不出來,你能說自己聰明嗎?」他很「客氣」的問。
段又菱愣了一下,覺得他說的也對。「好吧,我是個笨蛋,這樣行了吧?」她嘆息的承認。
邵覺突然也跟著嘆了口氣。
「你干麼,在替我哀悼呀?」他的反應讓段又菱忍不住笑出聲來。
「不,我是在替自己哀悼。」邵覺看了她一眼,一本正經的回答。
段又菱呆愣了一下,忍不住再度輕笑。「你實在不像是一個會開玩笑的人,邵覺。」她搖頭,只當邵覺開了一個玩笑。
看著她嬌笑的臉,他又嘆了一口氣。
這個笨蛋,他都已經把話說的這麼明了,她竟然還不知不覺,真是小笨蛋!
日本人嗎?是誰說和日本人在一起的就一定是日本人,他是個道道地地的台灣人好不好?只是到美國讀書的時候,死黨不巧全是日本人而已,而且還全是發音不準的日本人,硬是把他的名字從「覺」字念成「澤」字,才會造成她的誤解,承澤的澤大概就是這樣來的吧?
是的,沒錯,他就是當年和這個小笨蛋發生一夜的對象,也就是小澤的親生父親。
當年他和幾個死黨跑到關島玩的時候,在酒吧里遇見幾個從台灣來畢業旅行的小女生。因為他晚到的關系,等他到場時,死黨們早已和那幾個小女生玩開了,而且還都喝了不少的酒。
老實說他也不確定事情到底是怎麼發生的,等他發現到不對勁的時候,死黨們已各自帶走一個美眉,還留了一個一直對他傻笑的女孩,而那女孩的名字就叫做段又菱。
做不出把一個喝醉的女孩丟在國外酒吧里的事,他只好把她帶回飯店,然後不知不覺的演變成一夜。
女孩在他醒來時就已經離開了。他不是沒和人發生過這種事,但是她的離開卻讓他莫名其妙的有種若有所失的感覺,這大概也是他始終記得段又菱這個名字的原因吧。
再次听見這個名字是在一年前的某個餐會上,當時的情況他還記得很清楚,他正和商場前輩聊著天,前輩的夫人站在一旁,突然伸手揚聲喚道︰「又菱。」
當時他就像是曾經被人催眠給過暗示般,迅速地轉過身去尋找那個名叫又菱的女孩,當時的反應甚至還引來前輩的關心,雖然他搖頭說沒什麼,心里卻因為這兩個字再也平靜不下來。
因為有了期待才失望,又菱這兩個字──不,正確點來說應該是段又菱這三個字便成了他心里無形的枷鎖,讓他完全擺月兌不了。
經過了這麼多年,她變得怎麼樣了?還好嗎?結婚了嗎?還記得那年在關島和他的一夜嗎?還記得他嗎?
一堆層出不窮的問題纏繞著他,卻得始終得不到答案,于是他終于忍不住的憑著當年的記憶開始尋找佳人。
從學校、年齡、姓名上著手,他很快便從畢業紀念冊里找到她的通訊錄,只是他萬萬沒想到,打電話過去得到的反應竟是她死了!
她死了?
說真的,他這輩子從來沒有遇見過如此令他震驚的事,當時他拿著早已被人掛斷的話筒足足呆了十分鐘才回過神,而回神後,除了仍覺震驚與不信之外,還有一種呼吸困難的感覺。
她死了?怎麼會?發生了什麼事,她為什麼會死了,什麼時候死的?
無法接受如此驚人的消息,他立刻驅車到她家想搞清楚情況,這才發現自己是虛驚一場,她根本就沒事,只是被她無情的舅舅、舅媽一家人趕了出去而已。
除此之外,他還知道一個令他難以置信的消息,听說她是因為未婚懷孕才被趕出家門,還是連大學都還沒畢業就懷了孕!
他當時的心情真的可以說是筆墨難以形容。
他無法不去猜想她肚子里的孩子會不會是他的?無依無靠的她離開家之後,會不會把孩子拿掉?如果沒有拿掉的話,這些年她一個人帶著孩子又該如何生活?或者她根本就已經結婚了?
問題的雪球愈滾愈大,差點沒把他壓垮。他開始瘋狂的尋找,利用征信社從學校找到她同學家里,從台灣找到大陸,再從大陸找回台灣,終于讓他找到了。
他確信孩子是他的,她既沒有把孩子拿掉,也沒有結婚,而是一個人辛苦而堅強的養育著孩子,即使一天工作十二個小時,幾乎全年無休也沒听她喊過一聲累。
從沒想過自己已經有一個這麼大的兒子,也從沒想過自己有可能必須奉子成婚,事實上,他壓根兒就沒想過結婚這檔事,也許再過五年或十年再來想也不遲,他本來是這樣打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