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回答她,季騞仍凝視著溫雪,深邃的瞳眸中透露著希望與鼓勵,他希望她能大聲而且自信的說出她是他的女朋友。但令他失望的是,她竟然不發一語的低下頭,避開了他的期望與視線。
「Hawk。」楊婷婷喚道。
「她是我公司里的員工。」季騞答道。
只見溫雪猛然抬起頭來看他,而他則將視線轉開,不再看她。
「員工?怎麼會是公司里的員工在照顧你呢?」楊婷婷訝然的問。
「我的家人都在國外,不得已只好麻煩他們。」
「那我來照顧你,好不好?你這樣麻煩員工也不是辦法,畢竟你身上的傷不是一、兩天就好得了的。」楊婷婷立刻自我推薦。
「我不想麻煩妳。」
「可是,與其麻煩非親非故的員工,不如麻煩朋友。你當我是朋友吧?還是,是我自以為是,自個兒在同你攀親帶故?」她以退為進的微笑問道。
「既然妳都這麼說了,那我不麻煩妳,豈不就是不把妳當成朋友。」季騞猶豫了一下,霍然點頭,「好吧,那在我住院這段期間就麻煩妳照顧了。」
聞言,血色迅速從溫雪臉頰上退去。他剛剛說了什麼?
「太好了,我現在就去找醫生護士問清楚你的病情,問他們我必須要注意些什麼,及你可以吃什麼、不能吃什麼。你先休息一下,我一會兒就回來。」楊婷婷喜形于色的說,一瞬間人便跑出了病房。
她離開後,病房立刻陷入一片沉靜之中。
「妳不問我為什麼嗎?」季騞看向她。
溫雪目光呆滯的看著他,沒有應聲。
「妳剛剛為什麼不大聲說,妳是我的女朋友?」他質問她,「妳就一定要這麼自卑、沒自信、瞧不起我嗎?在妳心中,妳是不是始終都認定我是那種見異思遷的男人?
「我一直都在努力的告訴妳,我有多愛妳、多在乎妳,但是妳呢?卻一直躲在自卑的陰影下,將自己保護得好好的,完全不在乎我一次又一次的為妳受傷。妳知道嗎?不管我有多愛妳,我的愛在這種折磨摧殘下,遲早也會消耗殆盡,然後由愛生恨。」
他說到這兒,停頓了好一會兒。
溫雪始終沉默不語,但眼眶卻已整個紅了起來,淚水在她眼眶中盤旋,威脅要奪眶而出。
「我不想恨妳,小雪。」他終于再度開口,「所以,我們的關系就到此為止,我們分手吧。」
她僵住身體,仍是不發一語,但是眼淚卻開始滾落她眼眶,一顆接著一顆的,停不下來。
他要分手,他不要她了……
「不要哭,這不就是妳所希望的嗎?」季騞平靜的說,黑瞳深邃得讓人看不真切。「妳總說妳配不上我,我應該和更漂亮、更高、更聰明的女人在一起。楊婷婷就是妳口中和我相配的女人,我就如妳所願和她交往。」
「不。」溫雪終于失控的低泣出聲。
季騞眼中閃過一抹不忍。
「好吧,如果妳真的那麼不想和我分手,我再給妳一次機會。待會兒楊婷婷回來的時候,妳跟她說妳是我女朋友,我有妳照顧就行了,不必麻煩她。還有,除了她之外,妳必須對每一個質疑妳身份的人,都大聲的說出妳是我女朋友的事實。這樣的要求妳做得到嗎?如果做不到,那我們現在就分手吧,用不著再浪費彼此的時間。」他溫柔卻絕然的對她說。
「我--」
她才開口,楊婷婷便像只彩蝶般的,翩然走進病房里。
「我回來了。」她喜洋洋的宣布,頭一轉,旋即訝然的叫道︰「咦,妳怎麼還在這里?」
溫雪看向她,但听她驚呼出聲。
「咦,妳怎麼哭了?剛剛發生了什麼事?」她轉頭看向季騞。
他沒有看她,雙眼始終日不轉楮的盯著溫雪。說呀!他無聲的催促著她,無聲的祈禱著,拜托老天可憐可憐他,借她一點勇氣來愛他與被愛。
「我……」溫雪在他期待的目光下,提起勇氣開口。
「妳要說什麼?」楊婷婷倏然轉頭看向她,渾然不知自己扼殺了她好不容易才提起的勇氣,及季騞的一線希望。
她看著哭得慘不忍睹的溫雪,忍不住的從病床邊的五斗櫃上,抽了兩張面紙走向她。
「來,先把妳臉上的眼淚擦一擦。」她微笑的將面紙遞給溫雪,美麗的模樣令人眩目。
溫雪看著她,整個人瞬間充滿了自慚形穢的感覺。
「妳知道嗎?」楊婷婷微笑著對她說︰「漂亮的女人並不一定天生就漂亮,大都是經過化妝襯托出來的。所以,」她頓了一頓,露出誠摯而友善的微笑,「如果妳哪天有空而且有興趣的話,我可以教妳一些基本的化妝技巧。」
溫雪渾身僵硬,原本面無血色的臉又蒼白了幾分。她知道她說這幾句話,純粹是熱心,可卻在無心之中再次的在她傷口上灑鹽,讓她痛不欲生。
「謝謝,如果有空的話,我會去找妳。」她突然听見自己如此的回答,「對不起,我還有事要先走一步。」
她奪門而出之前,始終沒再看季騞一眼。
罷剛待在病房里看窗外時,仍是艷陽高照。而今不過相差幾十分鐘而已,一切卻都已風雲變色。
艷陽被烏雲遮蔽,暖和被冷風吹散,連行道樹都不再露出欣欣向榮之姿,而是不斷的發出沙沙的聲響,像在抗議著天候的變化無常。
溫雪一個人淚流滿面的走在街頭。
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
這樣的結果,從她一開始和他交往就有了覺悟,但是為什麼真正遇上了,她卻仍感到心痛不已?
好痛,她的心真的好痛,痛得她連呼吸都要遲疑,痛得讓她覺得自己下一秒若不是自窒而死,就會心痛而亡。而這,完全都是她的報應!
是她自己毀了這段愛情,是她自己葬送了他們的幸福,是她自己將他從身邊推開,甚至連最後的機會都是她親手將它給徹底摧毀的。
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他再也不會多看她一眼,再也不會叫她小雪,再也不會抱她、吻她、愛她、寵她,再也不會了。
心痛到難以承受,她握緊拳頭將手背拿到嘴邊狠狠的咬住,以痛止痛。模糊的視線里,她看到那只仍戴在她無名指上的戒指。
這瞬間,她喉嚨發緊,再也壓抑不住痛哭的沖動,就這樣站在大街上,傷心欲絕的嚎啕大哭起來。
行尸走肉般的在街上游蕩,溫雪沒有目標,茫茫然的一直往前走。
烏雲密布的天空慢慢飄起小雨,她渾然不覺,天色由陰轉黑,街燈一盞一盞的在她頭頂亮起,她也不知不覺,就這樣一直走著,好象要走到世界盡頭一樣。
她腦中唯一想的就是她不想回家,不想回到那充滿他的味道、東西、回憶,以及充滿他存在感的住處。
她沒辦法接受他再也不會出現在她那里的事實,所以與其回到那個可以遮風避雨的家,她寧願選擇在這又濕又黑又冷的街上繼續走著。
街上的行人愈來愈少,路上的行車也愈來愈少。
倏然,一陣鐵門被人用力拉下來的刺耳聲讓她停下早已發麻的雙腳,她茫然的轉頭凝向發聲處,這才發現街道兩旁的商家因為營業時間結束,而一問間的放下鐵門準備打烊。
時間已經這麼晚了嗎?她記得自己離開醫院的時候,也才下午三、四點而已,怎麼才一下子竟就過了好幾個小時?